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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大太阳的炽烈照射,两手提着重物,罗若平真想大声尖叫,诅咒这好得令人生气的好天气。
每走几步,她的汗便如雨下,可怜的她却又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挥去那满头汗水。
如果现在有镜子,自己一定可以看见一个头发散乱、身形狼狈的可怕婆娘。
走着走着,她不时仰望天空,告诉自己快到了,快到了!
唯有此时,她才会骂自己笨,什么地方不好住,偏要住在这个离大马路开车要开上十分钟、连公车都没有的地方,累得自己喘吁吁的在太阳荼毒下,只能靠双腿可怜地朝家里前进。
现在如果可以跳进游泳池里该有多好!
可惜!她家没有游泳池,虽然有院子,但毕竟是个小院子,和隔壁的严浩恭家——有游泳池的大户人家是不能相比的。
虽是住在同一区的邻居,但物质上的享受终究还是不同。
她认命的安慰自己,再走几分钟就可以洗去一身臭汗了。
别羡慕别人了,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烦恼,她想起浩恭那势利的妈……哎哟!可怕。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顿时觉得清凉不少。
少有人烟的路上,此刻有辆气派豪华的轿车缓缓驶近。罗若平嫌恶的住路边靠,大热天的再加上车子的热气,会被热昏的!她不住的喃喃自语。
大车超越她之后,竟在前方停下来,车内探出张精心雕琢的面容出来。
看见她,罗若平觉得自己仿佛回到学生时代,像见了校长般的畏惧。
犹记得当严浩恭宣布要娶她时,严夫人那不屑而嫌弃的眼神让她直想找个地洞躲起来。当初要不是严浩恭非常的坚持,她知道以自己的家世绝对进不了严家的大门。
严家是名门世家之后,而她父亲不过是个老师,这样的背景实在说不上门当户对。
所以,现在遇见严夫人已经够令她意外的了,没想到严夫人居然还叫得出她的名字。
“你这孩子,叫什么严夫人,真是不懂礼数。”严夫人颇为不满的下车,状极优雅的撑起洋伞。“好热呀!这天气。”即使在艳阳天的摧残下,她一点儿也没失贵妇该有的仪态,依然是个娇滴滴的完美贵夫人。
“是呀!好热。”两手提着重物,脸上神情已接近呆滞的罗若平,一身汗水淋泻的狼狈样和眼前贵夫人恰成强烈对比。遇见了前婆婆,她已经吓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天啊!”见她浑身的狼狈,严夫人惊叫一声,带有香味的平整手帕马上往她额上按去。“汗流成这样,真是可怕,若平,你连坐计程车回家的钱都没有吗?”
“我不……”她慌得很,一时乱了手脚。
不待她解释,严夫人又掌控发言权,她指指罗若平手中提的东西,“这什么东西?”
“这……”罗若平低头瞧瞧自己手上的东西,“放假日,买一些这个礼拜的菜和一些日用品。”
“一个礼拜份!?”严夫人又惊叫:“那不是就不新鲜了!”
罗若平顿时又觉委屈起来。平凡人家,谁不是趁着放假日一次买齐?哪有人有空像严家请了佣人天天上市场买新鲜蔬果。
“你上哪儿去?”严夫人一双精明的眸子在罗若平身上转着,转得她浑身别扭了起来。
“回家。”她被那双精明的眼光瞧得心虚,不禁心想,她又不住严浩恭家,干嘛用那种眼神看她。
她知道严夫人一向瞧不起她,也不满意她,这些她心里早就有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严夫人竟然还记得她,实在令人讶异。
“住哪儿呀?”
严夫人的语气让罗若平听来就是觉得不屑,纵使心里有气,她仍乖乖回答所有的问题。
罗若平呆呆的望着司机开着车子离去,而那富贵的严夫人还撑把洋伞和她站在原地……
手上的重量突然少了一边,立刻令她如大梦初醒的回过神来,只见严夫人正不满的瞧着她,手上还提着原来在她手上的一袋东西。
“走呀!站在这儿做什么?会中暑的。”严夫人边说,边将洋伞撑在罗若平的头上。
罗若平顿觉消暑不少,也有些受宠若惊。“严夫人……”她被太阳晒昏头了吗?
罗若平不解的望着她。严夫人不是一向都瞧不起她的吗?当初要结婚,她还叨叨絮絮的念了好久呢!
“叫什么严夫人,你应该叫我妈才对。”
叫妈?罗若平又傻眼了!
“可是我和阿恭都离婚那么久了……”离婚那么久了还叫她妈,这不是很奇怪吗?
“离婚?”严夫人露出嗤之以鼻的不屑表情。“你们两个真像是在演闹剧,当初爱得要死要活的,浩恭还为了娶你不惜和我翻脸,逼得我不得不同意。结果呢?三天就离婚!真是不把双方家长的颜面摆在眼里,这样不经考虑的作为,让我们真是难做人!”
罗若平沉默不语的默默走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只希望快点走到家,好让她脱离这种窘迫不安的局面。偏偏是“回首日望家山远”,一条路像是遥遥无期延伸,让她只能在心里偷偷盼着。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在一家化学公司做财务经理的助理。”罗若平低下头,她知道严夫人定会有不满之语出现,她低头等着那伤人的话语出来。
“财务经理的助理?凭你?”严夫人不相信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真是不敢相信。”
“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她低声的喃喃说着。反正在严夫人眼中,她不是大家闺秀自然也就不会有啥好作为。
“没有人告诉你不能跟长辈顶嘴吗?”严夫人又轻声斥责她。“你这孩子就是嘴巴不甜,难怪和浩恭三天就闹翻了。”
罗若平听了,委屈得直想哭!和严浩恭离婚又不全是她的错,为什么严夫人说得好像都是她不对?
严夫人当作没看见她的红眼睛,又自顾自的念了起来:“在别人的公司做事会比较好吗?自己家里的公司有许多事都忙不过来,也不知道要回来帮忙,真是的!”
啊?她怎么还搞不清楚状况,她只好再次低声的道:“严夫人,我已经和阿恭离婚很多年,是不相干的人,贵府的事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她的话停在严夫人严厉骇人的目光之下。
“叫妈!”她有些不满的提醒着。“什么叫不相干的人?你们两个不懂事,难道要我们老的陪你们一起不懂事吗?都长这么大,做事还像小孩子一样幼稚……”
罗若平猜不透她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在骂谁;只知道只要她说一句,严夫人就会颇为不满的多念上好几句。为求耳根清静,她只得沉默地暂时假装自己是哑巴。
一段短短的路程像是十数倍延伸似的走不完,好不容易终于看见自己家亲切的大门,罗若平不禁想感谢上苍。
“你就住这儿?”严夫人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周遭。
罗若平心中暗自祈祷她快点离开。和她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好像一无可取之处,简直无用至极。
“隔壁不就是浩恭的住处?”
“可是,是我先搬来的;阿恭何时搬来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天他就突然住在隔壁……”她急急的解释,生怕自己被严夫人误会。
她可是先搬来的,而不是为了纠缠某人才来住这儿的,这要先解释清楚。
哪知严夫人根本不听她解释,只是迳自命令着:“开门吧!我提这东西手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