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将她的手密密地拢在掌间,再抬头时,她的眼角却滑出了一颗泪水。他叹了口气,轻吻去她的泪水。
「妳想我嘘寒问暖我就嘘寒问暖,不过,该开口问妳的事,我待会儿一件也不会少问,知道吗?」他说。
洪玫瑰吸了下鼻子,点头。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吧。
「妳今天中午吃过饭了吗?」他开始进行「嘘寒问暖」举动,口气很命令。
「废话!我那么怕肚子饿,现在作息又超级正常,当然吃过饭了。」她白眼一翻,没想到他的问候语居然这么「朴实」。
成震宇狠狠瞪她一眼,他都纡尊降贵地嘘寒问暖了,她还敢啰嗦挑剔?
「请继续练习嘘寒问暖。」洪玫瑰乖乖地闭上嘴,连忙巴住他的手臂,附上一个讨好的笑容。
「那……」成震宇面对着她期待的大眼,突然词穷了。他皱了下眉,勉强再次开了口。「妳中午吃饱饭后,有没有喝汤?」
洪玫瑰「噗」地一声爆笑出来。她笑得东倒西歪,笑到整个人倒到了他的身上。
「唉哟,你怎么这么一板一眼啊?果真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你以前的女友是怎么追来的啊?」她边笑边擦眼泪,整个人在他身上揉来摩去的。
「我没追过女人,总是认识久了,就自然而然走在一起了。」
「咦……」
「好了,妳东拉西扯够了吧,回到主题吧!妳究竟在掩饰什么?妳已经不对劲很久了。」成震宇大掌握住她的肩膀,锁住她的眼。
「你怎么知道我在东拉西扯呢?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她干笑一声,仍想继续打哈哈。
「说!」成震宇板起脸,大喊一声。
「我下个月要出国留学了。」洪玫瑰脱口说道。
她──要出国留学!
成震宇闻言,脸色骤变,霍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洪玫瑰抱住双臂,蓦地打了个冷颤。
「妳要出国留学?到哪一国?做什么?」他冷冷问道,感觉心脏有一条血管被人狠狠地割断了。
内出血的痛苦在体内流窜着,逼得他只能使出最寒漠的态度,才有法子暂时凝结住那股剧恸。
「我……要到纽约学插画……一年……」她微声说道,泪流满面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他推了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更凛然更无情了。
洪玫瑰低下头,不敢看他。「半年前,早在认识你之前就决定了。」她声若蚊蚋地说完,发誓自己听见了他拳头关节喀啦作响的声音。
「为什么不早说?」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全身因为压抑情绪而不停地颤抖着。
泪水模糊了洪玫瑰的视线,她哭到说不出话,只能拚命地摇头。
「妳早知道自己要出国留学,还谈这段感情做什么!妳当时主动问我们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那又算什么!更该死的是──我们都在一起了,妳却一再地隐藏真相,妳搞什么鬼!该死──」
被她刺伤的痛苦,让成震宇忍不住低咆出声。他那声嘶力竭的难受,是那么的明显,明显到连他自己都难以面对。
成震宇飞快地背过身,拚命地在屋内踱起步来。
他踱步的声音,既重又沈,每一下都重重地捶在洪玫瑰的心上,她的泪水掉得更凶了。
他平常最讲究这些小细节了,就连她跑步声太大,他都要教训一番的,可他现在……洪玫瑰坐在地板上,用力摀住耳朵,却没法子不听到他的愤怒。
「插画不是创意产业吗?干么一定要去进修?女人不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吗?」他明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已毫无理智可言,可他没法控制。
他也不想控制!
「你不是老嫌我不长进吗?现在我要去进修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她狠狠地咬住唇,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我高兴个头!如果我早知道妳要出国的话──」
「你早知道什么?」洪玫瑰抬起头,泪流满面地打断他的话。她扶着墙壁站起身,努力想让她的声音不被哭声淹没。「你早知道我要出国的话,就可以不喜欢上我?你早知道我要出国的话,就可以不要那么亲近我吗?」
「该死的妳!至少我可以不要为我们的未来做那么多规划!妳知道计划被活活摧毁,是件多残酷的事吗!」成震宇的嚣吼之声,轰隆隆地炸得他的耳朵发痛。
他瞪着发抖的手臂,恐惧让他顿时做出了决定──
他不要这种失控的自己!
「随便妳想干么就干么吧!」成震宇逃难似地转身走出书房,重重地甩上房门。
洪玫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她「哇」地一声,抱着双膝痛哭了起来。
她哭得全身颤抖,哭到四肢无力,哭到连说话都像在哭……
「我只是出个国……又不是和别人结婚……你干么对我那么凶……我这人最死心塌地了……喜欢的漫画家一直是谷地惠美子……当然,慎村柃也不错……我喜欢朱里安诺的儿童插画……陈致元的也很有特色、很让人感动……我一旦喜欢了就不会改变……如果我们之间有人会变心的话……」
洪玫瑰闭上了嘴,已经流不出泪水的双眸,发直地看向前方。
对噢,如果她出国留学,而他喜欢上别人的话,那她该怎么办?
洪玫瑰鼻尖一酸,以为已经流尽的泪水,又再度滑下脸颊。
她不要啊!
扶着墙壁撑起自己,她用最快速度冲出了书房。
「成震宇!等一下──」
她冲下楼梯时,正好看到他打开大门。
「成震宇!等等我!」
大门当着她的面被关上。
「成震宇!」
洪玫瑰冲出大门时,他的车子正好驶上马路。
洪玫瑰气得脱下鞋子,往他的车子后面一扔。
「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掉头就走!你有种就不要给我回来!」她气急败坏地大吼出声,却再也唤不回他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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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震宇果然有种!
因为打从那天两人不欢而散之后,成震宇马上更改了他的工作行程,他隔天就飞去马来西亚。
据说,他的秘书被他史无前例的变更行程,吓到说不出话来。
听说,马来西亚的当地主管,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出现,个个脸色发白。
这些据说、听说,都是成辜美黛告诉洪玫瑰的。
因为成震宇不接洪玫瑰的电话,也不回应奶奶在电话中询问他的任何感情问题。
不过,公事总是有办完的一天。
就在她出国的前十天,他总算是回国了。
「奇怪了,秘书不是说他晚上九点多会到家吗?现在都已经十点了,怎么连个人影都还没看到呢?」洪玫瑰第一百次从她的草图上移开视线,探头向窗外。
她前几天又接了一组临时插画,里头的主角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古板校长,有一天从睡梦中醒来时,突然和一个嬉皮调换了灵魂,重新展开了人生。
飘浪如风的嬉皮,像她。
而那个连午睡十五分钟都要计划的古板校长,像他。
这下子可好了,她不工作时,已经满脑子都是他了,现在就连工作时都还会不小心恍神想到他,情何以堪啊!
「拜托妳不要再想那个无情无义无音讯的臭男人了──」洪玫瑰端坐在绘图桌前,猛敲着脑袋,大声呼喊着。
洪玫瑰拿起笔来,大肆修改着草稿里的那个黑框眼镜男。眼镜换成细框玳瑁镜架,皱纹少一点,双唇薄一点,眼神冷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