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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霭然慢下脚步,让他稍微超前先行。她的视线在他背后,顺着他外套侧袋露出的白色贝雷帽,往上移,落定于他脑后。他那盖住夹克领子的中长度微鬈黑发,遭贝雷帽束出一个怪型来——他经常戴着那顶帽子,身上穿的是绣有无国界慈善组织队徽的制服。他不是一般生,也不是像她一样的交换学生,他应该是组织重点培训的精英学员。

  柏多明我回头,无预警地对上白霭然审视的目光。两人同时楞了一下,有些尴尬。好一会儿,白霭然微微扬起唇角,眸光悠然转柔,说:「你刚刚在唱歌吗,你的歌声很像Joe Cocker——」

  柏多明我俊脸一沉,皱眉。「你听错了。我从来不唱歌的。」快步前行,脱离钟楼拱门。

  白霭然迟疑地顿了顿,望着柏多明我晦暗的身影。真是个怪人,唱歌又不是做坏事,干么急着否认?难不成……他在害羞

  白霭然笑了笑,也走出钟楼。

  又过了一小段林荫大道,终于到了城堡建筑前的桥堡。柏多明我放下白霭然的行李,站在桥堡入口的河岸草地等她。

  白霭然行至柏多明我身旁,眼神直勾勾望住前方建筑。

  所谓的「红色城堡」果真是城堡,不单单是宿舍名称。

  城堡宿舍依水而建,有桥堡与主堡,塔楼、悬壁层层出跳,高距山岗,岗后林野蓊郁,河畔碧波烟渚。桥堡部分形似雪侬梭堡那座跨越河面的华丽长廊,连接对岸高临绿草谷地之上的红色外堡,通达座落河弯处的主堡。主堡外观像极巴伐利亚的新天鹅堡,只不过,这座宿舍城堡没有新天鹅堡那般梦幻浪漫的玉白色。它是山林水边的红色天鹅 没有清纯、优雅 与其说是天鹅,其实更像迷雾中的妖冶舞娘。紫色灰泥、红色斑岩、大理石……组成节奏强烈的乐章,散发禁忌、纵欲的韵律,红色垛楼窜天、荆棘玫瑰绕墙,使人想起的,不是歌剧《罗安格林》,而是《萨拉辛》——那复杂、奇异、神秘的城堡宿舍。

  「那是宿舍」白霭然惊讶地问。

  柏多明我颔首。「我送你到这儿,」取出白色贝雷帽戴上,修长的指朝向桥堡入口。「进去后,会有一堆男人抢着为你服务,记得告诉他们,你要住女寝……」他叮咛似的在她耳边低语。

  白霭然一震,瞬间转头,红唇擦过他的嘴。

  柏多明我触电似的定住。

  白霭然双眼晶亮、圆瞠,盯着他不动。

  僵凝了几秒,柏多明我撇唇,露出两人相遇后第一抹笑容。「这个谢礼,我收下了。对于里面那帮即将抢着为你服务的男人,就不需要如此,记住——他们全是恶棍。」说完,他飞快地啄吻她柔润的唇。然后,旋身离去。

  白霭然愕然回首,看着他没入树林的阴影里。

  阳光在灰紫色的流云中熹微地闪荡,哼唱〈You are so beautiful〉的男性嗓音徐徐地、慵懒地、无赖地、可恶地飘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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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多明我的歌声消失没多久,桥堡厚重的大门隆隆地打开。白霭然挪移视线,瞧见门楣上有个监视器正亮着红灯。

  两名男人从桥堡里走出来。

  白霭然轻敛双睫,低低地说了「恶棍」。

  与谢野学——走在前头的男人——带着一脸浅笑,朝白霭然接近,边道:「我们正要往码头接你,没想到,你已经来了。」

  随行的南系宽,同样西装笔挺、革履雪亮,心情愉快地来到传说中的海岛美人面前,并且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太美了!」不由自主腾冒出嘴的嗓音,听来显得轻浮无礼。

  白霭然美颜冷凝,不发一语,俯身提起行李。

  「这个地方再没规矩,我们好歹都是绅士。」与谢野学趋前,欲接手白霭然的行李。

  白霭然后退一步,柔荑紧握行李箱提把,与男士划开距离,淡淡地说:「我不认识什么绅士。」这个地方只有恶棍。她不会忘记自己已经遭遇了一个。

  冷风扑面,与谢野学理顺散落额前的发丝,眉眼沉潜着温雅的笑意。「南只是一时忘我,不是有意唐突——」

  「抱歉、抱歉。」南系宽拉整衣襟走来,左臂一伸,有些强行地提过白霭然的行李箱。「我不是流氓。」露齿笑了笑,他报出姓名:「南系宽,」探出右手。「还请海岛美人多指教。」

  白霭然抬眸,看着南系宽。「我不叫海岛美人。」嗓音清晰地传递。

  南系宽楞了一楞,朗笑了起来。「抱歉、抱歉。」他收回右手,扯扯领带,清清喉咙,说:「请问女士芳名?」

  好半晌,白霭然没想回答。另一道声音又起:「能否有这个荣幸?」

  白霭然慢慢移转目光,对上一张表情慎重的男人脸庞。

  与谢野学优雅地伸长手,请她往桥堡挪步。

  「走吧、走吧,进宿舍再说。」南系宽提走了她行李。

  「让我们送你到女寝。」与谢野学嗓音和煦。

  白霭然这才进入桥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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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只有那个男人是恶棍……

  白霭然看着提行李的南系宽,留意着身旁的男人。

  南系宽说话有点大剌剌,但对待白霭然没有逾矩的肢体行为。与谢野学同样保持有礼的距离,稳重地走在白霭然左侧。

  桥堡内部像温室,是一座长廊花园,大理石步道笔直宽敞,两排窗洞拱圈爬满藤蔓,花草种类五花八门,看似随意栽植,花姿纷乱,却也将阶梯花圃点缀得灿烂多变。幽微的抽水机声音有种不可告人的隐匿诱惑,透过几根铜管,吸取桥堡下的大河河水,导成两流清泉,渗注在花圃墙脚的小沟渠,滋润这座终年春意盎然的长廊花园。

  「天气转好了。」与谢野学望着窗外河景。河水洗涤着水面上的阳光,粼粼闪闪的影像如画卷摇晃,映像在廊顶的几何图饰上。他仰首,又说:「现在是溶雪期,天气越好,外头其实越冷。你一定觉得这里很冷吧?」

  白霭然回神,别过脸。阳光恰如其分地闪掠,使她看清男人有张俊美脸庞。

  男人缓缓降下目光,凝视她,继续道:「我是与谢野学。刚刚真是失礼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蕴含真诚。

  白霭然感觉得出他深挚的善意,便微微颔首响应他。

  与谢野学笑了笑。「不能知道你的名字,是吗?」温柔声调里有着浓浓的请求。

  白霭然顿感自己才是失礼的那一个,于是说:「我叫白霭然。」

  与谢野学笑靥扩大,点了点头。「欢迎你,霭然。住进宿舍后,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还有我!」南系宽回头喊道:「我们都是你的骑士,美丽的霭然小姐!」这男人孔武有力,提高她的行李,做个大力士姿势。

  白霭然嫣然一笑。「我当你们都是恶棍。」她脚步轻盈,走向桥堡尽头,心想,这两位男士和她稍早遇上的那一位毕竟是不同。

  恶棍——真正的恶棍,只有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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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多明我在码头晃荡了一个上午,落日时分,回到宿舍。走过桥堡,突然觉得今天长廊花园不太一样——原来是多了蝴蝶飞舞。有个穿制服的家伙,坐在桥堡尽头的花圃石墩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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