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坚白摇头。“好的主妇也不一定每分每秒守在家里。”
“你又在纵容我!”她说。
“事实如此,”坚白笑。“你根本一直在工作,但家里很有条有理,小宝又教养得好,你当然是好主妇。”
“可是我不这么想,我觉得自己差劲。”她说。
“这话该由别人说,你怎能判定自己呢?”他说:“快去洗澡,好休息了。”
“好。”卓尔走进浴室。
十分钟后她出来,坚白还是姿势不变的坐在那儿。
“还不睡?明天你起不了床。”她说。
“我等你。”他笑。“仿佛好久没见到你,没和你面对面的聊天。”
“我不该回来得太迟。”她笑着上床。
“不,我不是怪你回来得不迟,我——”坚白似乎说得有点困难。“每天只能看见睡眠中的你,我觉得很不满足,也许我傻——但真是这佯!”
“真是抱歉。”她握一握他的手臂。她是感动的,坚白的一言一行常常感动地,但一一该怎么说?她想逃避这种感动。“睡吧!太晚了!”
坚白点点头,顺手熄了灯。
“啊!忘了告诉你,”他刚躺下就说:“下午有一通你的长途电话,美国打来的!”
“啊——是谁?!”她心中一震,美国的长途电话?“什么时候?什么城市打来?说——什么事吗?”
“没有留姓名,”坚白停了一下才说:“下午两点多,是男的,也没说什么城市。”
“那——是指明找我?”她努力使自己平静。
会是谁呢?毕群?她真痛恨今天下午外出,如果她在家,不就接到这电话了?
“找卓尔,说国语,”坚白淡淡的。“我相信可能是你以前在台湾的广告客户!”
“我想——是的1”她硬生生的咽下一口气。找卓尔,说国语——还能不是毕群吗?
偏偏中午她就出去了,怎样可恨的不巧!毕群打电话来她正外出——她几乎要诅咒自己。
“我看你得发一张通知给全世界的广客户,告诉他们卓尔退休了。”他半打趣的。
“不是退休,是退出。”她应着,心中却满是懊恼,她怎能错过了毕群的电话呢?
她已认定是他打来的了。
“有不同吗?”坚白笑。
卓尔正想回答,忽然间想起一件事,下午两点钟,坚白怎可能在家呢?电话是他接的?
“是你接的电话?”她忍不住问。
“是。中午我就回来了,”他还是说得轻描淡写。“小宝——希望我早点回来。”
卓尔听出了话中的不妥,小宝要他早些回来?
“小宝——怎样了?”她霍然坐起。
坚白被她突来的动作吓一跳。
“别紧张,别担心,”坚白抓往她的手。“小宝只是有点肚子痛。小孩子不知轻重,哭着找我,反正我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提前回来啦!”
卓尔的手心发冷,歉疚的感觉一直往上涌。
“她病了,是不是?是不是?她现在怎样?”她急着下床,被坚白拖往。
“放心,她没事,”坚白温暖宽大的。“小孩子谁都会肚子痛的,已经完全没事了,放心!”
卓尔在黑暗中发了半天呆,才慢慢醒来。
“我——大概是全世界最不负责的妈妈!”她说。声音中有着哭意。
“别这么说,卓尔,这只是意外。”坚白拍拍她。“而且只是小病,看了医生就没事了!”
“我——好抱歉,坚,”她吸吸鼻子。“我一直在任性自私的做一些事。”
“你不以为我平白获得半天假期是很好的事吗?”坚白用轻松的语气说。
“但是——你自己生病时也不请假的!”她说。心中隐隐作痛,她太不负责了。
“我是大人,可以忍耐一点病痛,和小宝怎么一样呢?”他笑起来。“睡吧!”
“我想去看着小宝。”她说。
“你回来前我刚看过她,她睡得很好,别去吵她了。”坚白说:“你也累了!”
“我——明天不再出去,”地吸一口气,说:“我会告诉黄蓁,小宝有病。”
“黄蓁后天就走了,不是吗?小宝的病已设事,你不必担心的!”他说。
她不出声。
她虽然喜欢陪黄蓁,却也分辨得出小宝重要,而且——最重要的,那个长途电话。
她不能再错过那个长途电话。
“我会留在家陪小宝,”她终干再说:“这些天来我也野够了。”
“野?!你怎么用了这个字?”他轻笑。
“就是野?!”她又慢慢躺下来。“坚,你知不知道,以前在学校时,我是个很野、很顽皮的人。”
“不会啊! 我觉得你很静。”他意外。
“出国以后我变了,”她轻轻叹息。“在台湾念中学、大学的,我很爱玩,不喜欢留在家里。”
“年轻人都是这样!”地说。
“你不是这样,”她说:“坚,你不要总是纵害我,我习惯以后就会变成理所当然。”
“那么就让它理所当然吧!”他在黑暗中拥往她。“卓尔,你说,我不宠你又宠谁呢?”
“我——”她的话说不出来,想推开他又下意识的惊觉不可,全身却起了鸡皮疙瘩。
“放心,我不了解你,就算我怎么过分宠你也宠不坏,因为你是个有规律的人,你会自我控制和调节。”
卓尔深深吸一口气,不敢再乱动。
在坚白怀中,她有前所未有的窘迫,她心中一直抗拒着这种亲热,然而坚白是丈夫,她的抗拒只能强忍,变成一种极难受的感觉。
好在——好在坚白很快的睡着了,没有再进一步的要求。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偷偷透一口气,把悬得高高的心放下来。
她在想,以后那么漫长的日子要怎么过?她能永远忍耐这种感受、感觉?她——忽然间想起毕群的拥抱,毕群的热吻,那——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那——仿佛是燃烧,是了,燃烧——她和坚白就缺少燃烧的动力。
轻轻叹一口气,强迫自己睡觉。明天一早要着小宝的病好了没有,要给黄蓁打电话,又要等长途电话——那长途电话还会再来吗?”
又担心,又烦恼,又盼望的她也终于睡着了,醒来的天已大亮,坚白不在旁边了。
她一翻身地起来,看见化妆台上坚白留的字条。
“卓:你睡得很好,不忍吵醒你。小宝已没事,我看过她了,好好休息,晚餐见。”
把字条扔掉,她匆忙走进浴室。太多的事要做,怎能还赖在床上?
梳洗之后,她看看小宝。这孩子身体实在好,已全然没事的吃过早餐,要佣人陪她下楼骑单车了。
卓尔胡乱的吃点东西,立刻回到房里,她想先找到黄蓁,推掉今天的约会再说。
正要拿起电话,电话铃就响了。常常有这么巧的事,把人吓一大跳。
“卓尔。”她拿起电话。
“是我,毕群。”低沉温柔而略带喑哑的声啻,仿佛很远,又仿佛就在身边,毕群,他终于打电话来了。“卓尔,你好吗?”
“我——好1”她说。不中用的泪水激动地涌了上来,想掩饰也没法子,他一定听见了。“昨天是你的电话吗?我正好不在。”
“是我。令我意外的居然是坚白接的电话。”他说:”我吓了一跳。”
“他以为你是广告客户。”她孩子气的。
“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就好了!”他说。
“怎么会呢?他从不怀疑我。”她说。
“是——我担心得多余了,我只是为你着想,”他轻叹。“卓尔,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