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果能有,当然最好,否则也无所谓,”他摇头,淡淡的。“时代不同了,也不必非要儿子不可!”
她很感动,真的感动,但一一但——她宁愿他坏一点,她就不必那么内疚和矛盾,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的心现在在毕群那儿。
感情原是天下最不公平的事。
“但是妈妈不这么想。”她垂下头。
“妈妈头脑古板,由她怎么想好了,”坚白还是心平气和的。“我不会勉强你的!”
好半天,她才慢慢抬起头来。
她心中有个强烈的冲动,她想把毕群的事告诉坚白,她已经全无招架之力,或者借坚白之力,她可以抵抗毕群的攻击?
看着坚白那平静、安详的微笑,她讲不出口。破坏了他心中的幸福和快乐是太残忍的事,她不能自私的借他之力,这件事她必须自己解决。
坚白——在这件事中是全然无辜的。
“谢谢,坚,”她慢慢说:“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好得过分,把我宠坏了!”
“我是吗?”他摇头微笑。“你不觉得我值得这么做吗?你是唯一的卓尔?”
唯一的卓尔,但——她的心已变,是不是?她的心己要。她怎能——有面目再面对他一
“坚——”她欲言又止。她想告诉他自己有邪恶败坏的一面,有自私自利的一刻,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说什么?说吧!”他和煦的。“在我面前你能说任何对的、错的话。因为我是坚白。”
“那么我若做了许多对的、错的事呢?”她冲口而出。说了,又万分后悔,坚白会不会怀疑她?
“有吗?对的、错的事?”他全不介意。“谁不是一天到晚在做一些对的、错的事呢?你做对了,我开心。你错了,我也开心,因为我有机会来改正你!”
“如果——改正不了呢?”她勉强说。
他呆愣一下,然后慢慢聚拢眉心。
“有什么错事是改正不了的吗?”他似在自问,又像在问她。“我想不出。”
“我也——想不出,”她觉得背脊发凉,天!她差一点把事情弄糟了。“我只是这么形容!”
“你是故意吓我的,是吧?”他轻拍她的头。“顽皮!”
他这声顽皮里包舍了好多、好多的爱、宠、谅、包容,他——实在对她好得令她没有任何理由反叛——
老天! 她竟想到反叛两个字了。
“坚,下次你去分公司视察或开会,我跟你去。”她突然说。这是突来的念头。
“不是不喜欢旅行,怕坐飞机吗!”他问。
“现在不同了,又不必上班,小宝又大了,我每天在家当主妇也用不了那么多时间,还是让我做‘跟班夫人’好了!”她说。
她是对反叛两个字震惊吧! 于是赶快找个理由想摆脱,反叛丈夫,她很难接受这字眼。
“随你,只是你不能赚太寂寞,”他点头。“到了那儿我开会,去公司,一样没时间陪你!”
“那么就学学那些一天到晚四处买衣服的太太咯”她笑。“逛街我总是会的!”
他微笑的端详她一阵。
“卓尔,自从你把广告公司让了出去,我发觉你变了好多,”他说:“变得完全没有这些年来你冷静.客观的职业女性模样,好像以前刚认识你的那么天真,那么孩子气,也那么多主意。”
“是吗?”她一震。
她变得像他刚认识她的,那的刚出国,刚离开家,毕群的事件还没淡忘,情绪十分不稳定——他是说她现在靖绪不稳定?
“你好象想做很多的事,又有很多主意,又分分秒秒想否决自己,”他笑。“不要急,即使想做很多事,又有很多主意,也可以一件件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对不对?我永远支持你!”
“谢谢——”突然间,她有想哭的冲动,世界上还有任何人比坚白对她更好吗?但——但为什么她心中惦着的仍是毕群,这买在太不公平了。
“怎么了?”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睡眠不足令你情绪也不稳定!”
他在开玩笑,因为他看见她红了眼圈。
“坚,其实我——”她想说什么呢?她用尽力气把自己的话打住,她矛盾得连自己也控制不了。
“别说了,我们一起去跟小宝玩玩,”坚白拥住她的肩,带她走出卧室。“回来后我还没看到她呢2”
”她可能在午睡。”她吸吸鼻子,使自己平静。
“她是个有规律的孩子,你把她教的很好,”他拍拍她。“将来她很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宝像你,她比我优秀。”卓尔说。
“谁说你不优秀了?”他诧异的望着她。“你若不优秀,我怎能在那么多女留学生的宴会上一眼看见你?”
“你当时真是一眼看见我?”她仰起头问。
“当然,不因为你穿白衣服,很多人都穿白衣服啦!总之我一眼就看见你,而且告诉自己,这个女孩子就是我要找寻的1”他说。
“你凭什么有信心知道我是你要找寻的?”她问。
“我从小就是极有信心的人,我绝对相信自己的眼光和感觉。”他说。
“很骄傲!”她说。
“不是骄傲! 一个人想成功,自信是重要的,”他拍拍她。“我不是成功的追到你了?”
她看他一眼,不出声。
小宝刚午睡醒来,听见坚白的声音已忙不迭的迎出来。她这十足“爸爸的女儿”,不但模样像他,也最会向爸爸撒娇。
“爹地。你回来了,”小宝扑到坚白身上。“晚上是不是陪小宝一起吃饭?”
“当然,当然陪小宝,”坚白看卓尔一眼,很满足地笑了。“星期天还带小宝去游泳。”
“万岁!”小宝突然记起母亲。“妈眯,你有空去吗?”
卓尔呆了一下,忽然间,她觉得小宝和她之同也有了隔阂,小宝竟问:“你有空去吗?”
她真的呆住了!
接下来大半个月的日子,卓尔的生活完全失去了重心。这些年来一直在工作的她,不知该怎么安排多得永远像过不完的时间,她不爱逛街,不爱看电影,更不打麻将,也没有可通电话的朋友,抽开了一直占满她时间的工作,她发觉自己竟是真空的,像个透明人。
她觉得自己像困害般的在屋子里接来转去,找不到一条出路。刚离开公司时还不觉得,那时毕群在香港,瞒着坚白的秘密约会令她又兴奋又紧张,全身像拉满弦的弓。如今——她比泄了气的皮球更无精神地倒在床上。
是,她每天就这么半躺在床上打发日子——毕群一去,音讯全无。
他没有理由这么一走了之,连个电话都不打来,是不是?他一直表现得那么积极,那么热烈,那么主动,离开那天在机场还有电话,还——深情款款,准道回美国一切就改变了?就忘了她?
卓尔是为毕群没有消息而烦躁,而无情无绪。如果他所说所做的一切是真的,他——该再来找她,该再有消息,该不会放手——他可是因为她的拒绝而放手?
他若放手,她该高兴才是,但——她矛盾,她懊恼,她不甘心,除非他没有再出现过,没有掀起她心中的波涛,他——又怎能在这个时候放手呢?
是啊! 他又怎能在这个时候放手呢?
卓尔手中抓着一本书,封面都揉皱了,里面却没翻几页。心里尽想着毕群的事,她又怎能看得下书呢?
毕群实在没有道理连个电话都不打来——床头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她的心一阵狂跳,会是他打来的吗?迅速抓起电话,手心都看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