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洞房花烛夜里,芙蓉帐暖,人影交缠,软语相对。红纱笼透出晕红光芒,腊烛仿佛也感到害羞,跳动几下,就熄了火光。
月光悄悄映入,万籁俱静,只有那低低的喘息声在回荡……
第九章
岁月悠悠,潮起潮落,七载光阴匆匆而过。
京城,大雪初霁,王府的内院里,莫追魂蹲着马步,“嘿”地一声,一拳打了出去。
跟着他后面的六个小鬼也打出小拳头,大的小孩约莫七、八岁,小的才刚会走路,个个有模有样地跟着他练功。
园中小亭烧着火盆,婵媛身披羽氅,伸出一双手取暖,她看到小孩子天真稚拙的动作,笑道:“才刚下过雪,小心他们冻着了。”
喜鹊挺着大肚子,帮忙拨了火炭。“小姐你放心,我那两个小子可厉害了,跟他们的爹一样不怕冷,至于老周管家的孙子,早就裹得像团棉被了。”
“你别忙了,坐着不要乱动。”婵媛担心地望着她的肚子。
“好不容易王爷今天不在,喜鹊才能过来服侍小姐,不然王爷又要赶人家回去烧饭带小孩了。”喜鹊得意洋洋地道。
“要是人家知道王府还用怀孕的丫环,本王又要添一桩恶名了。”那低沉的声音慢慢传了过来。
“翊铮!”婵媛欣喜地回过头。
朱翊铮微笑拉过她的手,将她轻揽在胸前。“屋子暖和,别在外头吹风了。”
喜鹊不慌不忙地溜下亭子,多年经验告诉她,丫环求生最高守则就是:不得打扰王爷和王妃。
婵媛道:“好不容易雪停了,孩子们出来透气,我也看他们玩耍。”
因为靠近火盆取暖的缘故,她脸上浮现两朵红晕,让那张好不容易有点成熟韵致的脸孔,又有了一抹……
“稚气,瞧你手掌冰冷。”朱翊铮呵着她的耳朵,逗得她娇笑不已。
“别玩了,快告诉我事情结果。”婵媛拉着他温热的手,走进房里。
为朱翊铮倒上一杯热茶,服侍他换过便装,婵媛听完他今日进宫的经过,略感失望。“皇上还是不让你封藩?就是要把你钳制得死死的?”
“没错。皇兄这着棋高明,他不让我走,又叫岳父在京师当右都督。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将军,又有岳婿关系,别人会怎么联想呵?”
婵媛心中一凛,这是自从父亲调回京师以后,他们最大的隐忧。而杨浦也感觉出情势不对,几度上书辞官,皇帝却署之不理。
朱翊铮语气变得冰冷。“只要我胆敢多管一件事,皇兄尽可以用谋结军队的罪名入我于罪,我百死莫辩。”
“是因为去年你管了湖北暴动的事?”婵媛握住他的手。
“皇兄什么事都不管,惟独开矿征税的事情一定亲自过问。湖北税监陈奉向来横行无道,他的随从欺负了良家妇女,官逼民反,竟然有二十万人起来反抗,陈奉杀了几十个老百姓,他不过死了六个手下,而且个个是死有余辜。当地巡抚上书要求惩处暴民,让我在司礼监给压了下来。皇兄知道之后,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可不高兴了。”
“那他还留你做什么?”婵媛坐上他的大腿,抚着他鬓边的几茎白发。
“留我盖皇宫、修皇陵,帮太子打杂啊!”
他蓦地心情一黯,随着年纪增长,他再也无法坐视皇兄横施暴政,任凭天下苍生受苦。然而他插手管得愈多,也愈有性命之虞呵!
他又叹道:“这几年来,我本来不再管政事了。可皇兄愈来愈离谱,我不能坐视不理。”
“五王爷,您不理,谁能理呀?”婵媛笑道。
望看她坦然的笑容,他更加拥紧了她,道出最深的忧虑:“婵媛,如果有那么一天,皇兄不再顾念兄弟之情,要关我、杀我,你……”
婵媛吻上他的脸颊,深情凝睇他俊逸的面容。“臣妾跟着王爷,死也死过了,还怕什么?”
她总是默默支持他,让他无后顾之忧,朱翊铮顿时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
“我的爱妻,”顺势吻住她的唇瓣,寻索她的柔软芳香,一只手也探进了她的衣襟。
她搂住他的脖子,尽情地吸闻夫君的气息,享受他始终热烈的疼爱。
“婵媛,我今天见过李太后。”他轻轻咬着她的耳垂。“她问我要不要找个郡王的儿子,过继为五王爷的嫡子。”
“我不要。”
“我看你成天陪小孩子玩,我以为你喜欢小孩……”
“我是喜欢小孩。”婵媛解释着。“喜鹊和追魂的孩子,我当然疼他们,老周几个孙子也活泼,我就让他们一起玩了。”
“多亏你照顾老周的孙子了。”朱翊铮轻叹着。
五年前,皇帝杀了老周在御膳房做事的独生子,只因为猪肉炖得不够熟烂。媳妇承受不住悲伤也投井自尽,朱翊铮出面帮老周料理丧事,接了他几个孙子到府中居住,从此老周对五王爷忠心耿耿,再无贰心。
“孩子是很可爱,可我们不能害了别人的孩子。”婵媛在他耳边细语。“如今朝政紊乱,你当定了孙悟空,想要杀妖除魔,却是危机重重,别人只看见你的风光和富贵,想把儿子过继给你,他们又怎知背后隐藏的杀机?”
“你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不要儿子了?”朱翊铮微笑着亲吻她的鼻子。
“我一直明白的。”婵媛低了头,她心中还是有着最深的遗憾,成亲十年,仍无所出。“可是……可是我还是想生我们的儿子。”
“何必生他来受苦?”
“他不会的!”婵媛眼睛一亮。“他一定像你一样勇敢,也像我一样聪明,我们可以把他教养成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他就是爱她这份无所畏惧的真性情!他激情顿涌,右手掌滑出了她的衣襟,再往她腿弯一抱。“好吧!妻命难违,我们来生儿子喽!”
“不要啦!大白天……”她的话被他吞没了。
“小姐!大事啊!”喜鹊忘了丫环守则,不敲门就闯进来。
感觉怀中人儿在扭动着,他更拥紧了她继续缠吻,反正这些年来,也不是没被喜鹊撞见他们亲热。
“小姐、王爷,别亲嘴啦!”喜鹊放胆大叫。“晋少爷回来了!还有他和大小姐的孩子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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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两个孩子站在床前哭泣,杨晋则是趴在床上,气息微弱。
“爹真狠啊!”婵媛也在啜泣,她抓紧朱翊铮的手,偎进了他的怀抱中,不忍看杨晋背部不断渗出的血渍。
朱翊铮心中叹息,十年了,当年婵娟和杨晋私奔,杨浦的忿怒犹未平息,以致杨晋一回来,立即以军纪处分逃军一事。若不是两个孩儿及时赶到,让爷爷软了心肠,恐怕杨晋就被鞭打死了。
而杨晋之所以冒死回来,全拜开矿暴政所赐。
根据杨浦的转述,原来杨晋藏身的小村庄被要求开采金矿,危及百姓身家财产,而杨晋千里迢迢返回京师,目的就是为了向五王爷陈情。
“翊铮,你一定要帮晋哥哥!”婵媛抬起泪眼求着。
“杨晋也是我的家人,我当然会帮他。”朱翊铮明白,他自己再也无法置身度外。“杨晋要求的事,也是天下百姓的心声,我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