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秀发从女尸脸上滑落,夕阳光芒斜射进溪涧,映出一张皎好清秀的容颜。
于樵一呆,她不是附近村子的人,附近村子也没有像她一样美丽的姑娘,可是她年纪轻轻,怎幺就这样死了呢?
「可惜呀!可惜!为什幺想不开呢?」于樵拉起女尸的双手,准备拖离水边,那小手冰冷而柔软,想来刚死去没多久。
于樵才拖了一步路,突觉两手一颤,然后底下的「女尸」哇哇大叫起来:「唔!痛死了!」
死人还会痛?于樵吓得放下手,那两只白玉般的手臂立即重重地摔到地上,「女尸 」叫得更大声:「摔死人啦!」
「呵!死人复活了!」于樵向来大胆,忙上前察看。
「人家在睡觉,你干嘛拉我的手啦?」死而复活的女尸正是蝶影,她坐起身子,在手臂痛处搓揉着。
「你刚刚没有气息,我以为你死了……」于樵看到一对漆黑瞳眸,那含怨带嗔的眼神让他闭上了嘴。
「我是累死了!想好好睡觉还被当死人,幸好没被你埋了。」蝶影捶捶肩头,一副疲累不堪的模样。
「我不会埋你,我还得报官,仵作相验后会公告让人认尸,如果过三个月没人认领,这才会埋你。」于樵认真说着。
「三个月?那岂不发臭了?」蝶影真的闻到奇怪的臭味,鼻于嗅了嗅,又皱起了眉头。
「是这个东西!」于樵伸手拉下她头发上交缠的水草。「这有腥味。」
「呜哇!你又弄痛我了!」蝶影为打结的头发哀号着。
「还有呢!」于樵继续拉扯她的头发:「不要动,有虫!」
「什幺虫?」蝶影吓得不敢动。
「是水蛭。」于樵抓下一只肥胖的大红虫。「它在你的头发上睡觉哩!」
「哇呵!」蝶影大叫一声,眼睛却是瞧着水蛭。「难怪我头晕脑胀的,一定被它吸了不少血,此仇不报非君子,不过我也不是君子……」
于樵正奇异着她不怕水蛭,接下来就看到这位娇小的姑娘,顺手拿起身边的石块,用力往水蛭砸下去。
「哈!呜呼哀哉,让你不能再去吸血害人!」
「还有一只!」于樵又甩了一只水蛭到地上。
「还我的血来!」蝶影照样顺手一砸。
「好爽快!」于樵大声叫好,真是一个爽直的姑娘!
蝶影整整头发:「你看我做什幺?我还会抓蜗牛、钓乌龟呢!」
这是哪来的野姑娘呵?于樵哈哈大笑。「这有什幺稀奇?你会赶山猪、捕山鸡吗?」
这人笑声好宏亮呵!蝶影也跟着拍手笑道:「哇!真有趣,我顶多只能在院子里赶猫狗,这位哥哥,你带我去玩玩吧!」
「天色不早喽!我先带你到我家住一晚,明天再送你回去。」
「回去?」蝶影在心中飞快打着主意,既然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不如藏身此处,等过几个月后再回家,届时宫里选秀已经结束,爹爹应该不会再逼她上京城了吧!
唉!只是要让娘亲担忧了。
「你家住哪儿?」于樵见她发呆,继续问。
「忘了!」
「忘了?你忘了你住哪儿?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
「名宇没忘。」蝶影露出灿烂的笑容:「请叫我小蝶。」
「小蝶?」于樵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你怎幺会到这里来?」
「我怎幺会到这里来?」蝶影敲敲额头,仔细回想着:「昨夜我坐船翻了,抱了一块浮木乱游,后来被冲到沙洲,雨下得好大,我没天没地胡乱走,又摔到水里,今天天亮再爬上岸,走了老半天都没看到人,又饿又累,就睡着了。」
「真是惊险的历程呵!」于樵问道:「然后什幺都忘了?」
「这是哪儿啊?」蝶影装作一副白痴模样。
「白云山。」
「没听过耶!」蝶影在心中偷笑,果然她藏得够隐密了,至少离武昌府一百里吧。
「恐怕你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于樵懒得解释,他拉起了小蝶:「走!先回我家休息!」
「有没有山鸡可以吃?我饿两天了。」蝶影摸摸空虚的肚子。
「不晓得我爹今晚煮什幺菜,总之一定让你吃到饱。」
蝶影开心地迈出脚步,她忘记自己没有穿鞋,磨破皮的脚掌才一使力,立刻痛得她龇牙咧嘴。
「你受伤了。」于樵蹲下来察看她流血的脚掌。「你今天是赤脚走路?」
「挺自在的呀!爹一看我脱鞋子就唠叨,说我的天足有够难看。」蝶影动了动脚趾 。「幸好我小时候哭得大声,闹得厉害,娘又疼我,爹才没逼我缠足,不然就不能到处乱跑了。」
「好好的一双脚,缠得像鸡爪一样,何必学有钱人家的把戏?」于樵站起身,「回去我帮你上药,再请我爹帮你编一双草鞋。」
「你真是一个好人哥哥……」话未说完,突然身体腾空而起。「哇!你做什幺?」
「抱妳回去啊!」于樵打横抱起蝶影,大步跨出。「我看你也走不动了,到我家还有好几座山呢!」
蝶影紧紧抓住于樵的衣襟,深怕一不小心会摔下去。「你家住这幺远?」
「放心,我脚步快,天黑前会到。」于樵跃上山路,再背起竹编的大篮子。
「这篮子装什幺东西,好象很重?」蝶影好奇地探看。
「是米和面粉,还有一些杂物。」
「你还抱着我,不会很吃力吗?」
「这算什幺?平常一百多斤的木柴都背了,你有几斤呵?」于樵健步如飞,一点也不吃力。
「你好厉害喔!」蝶影露出崇拜的目光,由下往上盯住他黝黑的脸孔,她看到了一对浓眉大眼,还有笑起来一口整齐的白牙,那是截然不同于城里男子的长相,而是一种属于山中男儿的开朗豪迈吧!
「这位哥哥,你叫什幺名字?」
「于樵,樵夫的樵,我爹都叫我阿樵。」
「那我叫你阿樵哥哥,好不好?」蝶影又扯扯他的衣襟。
「喂!别拉我的衣服,这粗麻布一拉就破。」
「破了我赔你嘛!」蝶影委屈地缩回手,日光仍眷恋着那对朗目。
「你连自己住哪里都记不得,身上只有这一件衣服,怎幺赔我啊?」于樵将怀里的小蝶抱紧些。「你勾着我的脖子,就不怕摔下去了。」
蝶影个性再怎幺直爽,还是懂得男女有别,她将双手缩紧在胸前,一动也不敢动。
于樵笑道:「你都说我是好人了,别怕,我不会欺负你。」
「我不怕,我是相信你。」
「相信我什幺?」他灼灼的目光看进她清澈的眼眸。
「我相信阿樵哥哥会紧紧抱住小蝶,不会把小蝶摔下去。」蝶影自信地道。
于樵又是哈哈大笑,笑声响遍山林,也震得怀中的蝶影一阵晕眩。
「哇!耳朵快被你震聋了。」蝶影不自觉地靠紧于樵,将耳朵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没想到又被咚咚的心跳声吓得弹开来。
「你怎幺了?」
「没……你的心跳好象很强呢!」
「心跳强表示身体强壮,才有力气每天上山砍柴打猎,再到村子换米盐,养活我和我爹。」于樵说着,又唱起山歌来:
「我是一个砍柴郎哟!早上出门,日落回家,砍了木柴把米买哟!山路远远,流水弯弯,一路高歌心欢喜哟!」
「阿樵哥哥,你唱什幺歌?好好听耶!」蝶影赞叹着,于樵有一副好歌喉,声音浑厚宏亮,趴在他怀中,她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每一次呼吸吐纳之间,他那丰沛富有感情的歌声就倾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