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徒儿身子不好……”
话还没说完,丁汉唐已经绕着柳湘湘打转,一会儿扯胡子,一会儿抓头发。“自从京师分开以来,我一直在思量医治你的药方,本来一路上已经有了头绪,不料回到这里,竟然看到小白脸埋在我的巧妹妹旁边,害我整整气了两个月。糟了,糟了,每天光骂他的坟,都忘记帮你采药了……哎!这位高个子俊哥儿,你不要挡在我爱徒旁边,你不知道你很碍眼吗?”
“太师父,您记性真差呵!”凌鹤群硬是挡在丁汉唐面前,笑眯眯地道:“猜猜我是谁?猜中了给您一个铜板。”
丁汉唐支起手臂,沉吟了一会儿,“我徒孙”大堆,每年都上山来跟我要红包,我躲都躲不及了,还记得谁是阿猫阿狗?……等等,凌树海家里有四只鸟……对了,你就是那只小公鹤!”
丁汉唐又笑又跳,凌鹤群却拉下脸。“什么小公鹤?太师父,我是鹤立鸡群的凌鹤群,是您的得意徒孙。”
“凌树海生了三只母鸟,后来才生你这只公的,你不是小公鹤,难道还是小公鸡吗?”丁汉唐伸出手掌,嚷道:“我不管啦!你说猜中有一个铜板,快给我!”
“贪财老头子!”凌鹤群不甘愿地掏出一个铜板。“给你。”
丁汉唐喜孜孜地收下了,看到杵在另一边的两个人。“他们又是谁?”
柳湘湘忙着介绍:“师父,这位是我弟弟少观,这位是岳……”
还没介绍完,丁汉唐两手乱挥。“你们自己去找山洞睡,里面有些棉被枕头,也不晓有没有发霉?我向来不会招待客人,大家随便来,随便睡……可恶!竟然有人死了,也睡到我的地盘来了。”
凌鹤群指着右边的新土丘。“太师父啊!您每天踩人家的坟,也不怕小白脸变了厉鬼来找您索命吗?”
丁汉唐卷起袖子。“他来最好,我正想找他打一架,省得日后下去还要再打一遍。”
“呵!我看小白脸大概乐不思蜀,成天和太师母在一起,才懒得上来理您呢!”
“没关系,先让他们快活几年。”丁汉唐指向中间长满青草的坟丘。“这是你太师母的坟,你看到了吗?我已经在旁边挖了一个坑,哪天我气不过了,噎着了气,就往里头一躺,说什么也要把巧妹妹从小白脸手中抢回来。”
“好!太师父有够魄力。”凌鹤群用力拍着丁汉唐的肩头。
“好徒孙,你真了解我,也不枉你爹爹的调教了。”丁汉唐也猛捶着凌鹤群的胸,差点打得他吐血。
柳少观看了猛摇头,问道:“大姐,你确定这个疯老头就是丁汉唐吗?”
“是的,他是师父。”柳湘湘也有点心虚,虽然在京师已见识过师父的狂狷作风,却没想到他回到青城山之后,更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老顽童。
但她不惊骇,丁汉唐的行径好像一把钥匙,开启了她对死亡的另一层认知。
岳松扬扯了柳少观道:“我看……要不要回去通报总镖头?他们一老一小两个疯汉,会害死大小姐啊!”
“爹会赶过来的,我们等他。”
岳松扬望向低头微笑的柳湘湘,忽然发现瘦弱的她,自有另一番楚楚动人的美感,他的身体陡地灼热起来,目光也更放肆地盯住她。
他忍耐了十多天,眼见柳少观逐渐偏向柳湘湘那一边去,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让凌鹤群捷足先登,他的飞天镖局女婿身份岂不落空?趁着柳湘湘对他仍有好感,他一定要得到她!
*** 翌日,丁汉唐指点了柳湘湘呼吸吐纳的要诀,又传授凌鹤群更进一层的内功,哭他助她导引气息。
松树下,清风送爽,凌鹤群坐在柳湘湘身后,双掌抵紧她的背心,两人皆闭目专心练气;丁汉唐则坐在妻子的坟上发呆,不时揪着头发,状似苦思。
“有了!我想到药方了。”丁汉唐跳下坟头,进屋拿了一把小锄和布袋,大声嚷着:“我去采药,哈哈!我的爱徒有救了!”
正在练功的柳湘湘想要起身应答,凌鹤群用力按住她的背,低声道:“不要起来,把这一套气息周转一遍,否则前功尽弃。”
背上的热流一再抚过,柳湘湘平静下心情,随着那股热流运转气息。
待两人再睁眼时,只见柳少观和岳松扬在山洞前下棋,而树林深幽,早就不见丁汉唐的踪影。
“师父走得好快,我还想跟师父一道采药去。”
“再往里头走,根本没有山路,你还是乖乖地留在这里。”凌鹤群轻扶着柳湘湘的肩头。“不过,我倒想帮你去采灵芝呢!”
“这里有灵芝?”她十分惊喜。
“怎么没有?从小每隔两、三年,我爹就带我来找太师父,一住就是一、两个月,这山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都知道。”
“哎!我好想去看看,可是我的身子……”
“养好身子再说。”他扶她起身,感受到那弱不禁风的身躯,心头又蒙上层层阴影。“你进屋里歇一会儿,我去煮个白面给你吃。”
“你会煮面?”
“反正是水烧开,面团丢下去,再捞起来就行了。咦?师叔你看不起师侄的本事喔?”
“你别叫我师叔啦!”柳湘湘低下头,脸蛋微红。“你不是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是你的湘湘……”
“湘湘。”他的软语搔动着他,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我们快进去。”她靠紧了他的臂膀,侧过脸去。“那个岳公子的神情好古怪,我不想看到他。”
“那就不要去看他。”他带她走进茅屋内。“你下午好好睡上一觉,我出去采灵芝,顺便叫那两个闲人去打点野味,晚上就可以加菜了。”
“鹤群,不要离开我……不要!”她抓紧了他的手。
“我去采个灵芝而已,你这么大惊小怪?”
“不要!让我随时可以看到你,好不好?”
“病娃娃,你很会缠人耶!”
“我是不缠人的,我从来没有缠过人,我只是想……多看看你,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安心,吃不吃灵芝也无所谓。而且所谓灵芝,不过是野菇的一种,还得配合并一他药材一起服用,功效才佳……”
他不再让她说下去,抱住了她,问道:“这样安不安心?”
“安!”依偎在他的怀中,她满足地笑了。
*** 夜里,丁汉唐仍然没有回来,柳湘湘吃了今天第二碗白水煮面,随凌鹤群练完内功心法之后,沉沉入睡。
她知道凌鹤群会陪在她身边,她可以高枕无忧,一觉到天明。
可是……为何变得这么寒冷?
她被一阵寒颤惊醒,灯油已灭,她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而床头似乎有个人影掀开她的被子。
“好暗……”她不由自主地喘息起来。“是鹤群吗?”
“大小姐,你心里就只有凌鹤群那个小子吗?”
“你?”她听出岳松扬的声音,也闻到浓重的酒味,她慌张地起身向墙边靠去。“岳公子,夜深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岳松扬往床头摸去。“山洞太冷,我睡不着,怕大小姐也冷着了,想过来帮你暖被。”
“不要,你快走开呀!”柳湘湘已经缩到墙角。“鹤群!鹤群!你在哪里?”
“他趁黑逃下山了,大小姐。你就不要再惦记这个坏脾气的师侄,我岳松扬才是怜香惜玉的好男人啊!”
“岳公子,你喝醉了。”柳湘湘极力抑住呕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