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孟夫人高兴的走过来,拉住苏净荷的手招呼着:“净荷,这些年苦了你了,孟家欠你一个婚礼,等朔儿调养康复,我和你爹一定帮你作主,风风光光把你娶回孟家拜祖先。”
“嗯。”苏净荷含笑,脸上微绽红云。待众人坐下之后,简略对他们交代当年如何获救,辗转到江南安身,以及这些年在苏州的生活。
“这些年来我的生活大概就是这样,不好意思,让爹娘和大家担心了。至于我脸上的胎记……乃是西疆奇花‘雪染丹青’花汁染色的作用,只要将花梗捣碎研出汁涂抹,就可复原。这事儿请大家先保密,别让朔哥知道。”苏净荷俏皮眨了眨眼,机灵的心思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让众人看了不禁发出会心一笑。
“对了,朔哥……他调养得如何?我想快些去看他。”虽知他受重伤,大难不死,但心头依旧是挂念,未亲眼见到他平安,心上的担忧是放不下的。
“妹子,朔堂就住在映荷渠里调养,背上被徐少文捅的那刀颇深,幸好未伤及筋脉,只是短短时日,他连受两次伤,又没有好好调养,身子才会这么虚弱。”苏家大哥解释道,映荷渠是苏家为苏净荷盖的专属绣楼。
“连受两次伤?这是怎么回事?”苏净荷闻言,惊讶不已。
“是宁波王爷为了替你出气,囚禁了朔儿五天,又打了他十鞭十棍,才放他回来。他得知你已对宁波王爷坦承身份,欣喜不已,返家后休息不到两日,便坚持上江北求取瑶光琴,好履行他对你的承诺……”孟夫人接了话,娓娓道出缘由。
“朔哥……你好傻好傻,我早就原谅你了啊。”苏净荷听完,泪水又盈满眼眶,口里喃喃念着孟朔堂之名,当下转身,即刻奔往映荷渠寻她的朔哥去。
映荷渠内外安静无声,推开房门,苏净荷轻声提步,缓缓走了进去。
眼光环视房内一周,过往她常待的琴案上一把熟悉的琴落入眼帘,心头万般感触,引她靠了过去。
“莲逢朝露竞盛开,瑶光相迎故人来。”
看着琴案上摆的字条,是孟朔堂龙飞凤舞的字迹;再转身看见尚在调养中,躺在床榻上,面容苍白的他,苏净荷便不住红了眼,泪水盈眶,在眼底打转。
瑶光,一把以白玉雕成的玉琴,琴身细致圆润,触感冰凉,撩指一拨,温润优美的琴音即刻自指缝间流泻而出。
这把瑶光琴是她七岁时她爹托人自西疆带回来的珍品,瑶光伴她一路成长,度过习琴的岁岁年年。她今日能有一身精湛卓越的琴艺,瑶光琴功不可没。
曾经,瑶光是她最心爱之物,即便当年投水求生,因缘际会,辗转来到江南,在莲苑落脚定居,午夜梦回时,她不习或忘与瑶光相伴的曲韵岁月。
但如今却是何等讽刺可笑!为了这只她曾经所谓的重要之物,竟差点害她失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哼!为了你,差点赔上朔哥一条命,我还留你做什么!”素手抚上琴弦,苏净荷含恨说着,眼底的泪像断线的珍珠成串落下……
泪湿琴身,瑶光无语,不知与主人相伴多年的她是否能感受到主人的伤痛?
沉浸于伤心之中的苏净荷并不知道她身后的孟朔堂早就醒了。
当孟朔堂一张开眼,望见不远处那抹心心念念的水色身影,一时间不敢置信,深怕是自己病着,在昏睡中的梦见。
然那道身影如此轻盈而清晰,美丽而真实,确定是她在这屋内,他的心激动难抑,几乎想挣扎起身,但却又怕吓走了她。
瞧见她走近瑶光琴时,他便决定不说话,静静用目光追寻,贪看这抹令他永生眷恋的容颜。可是看了看,瑶光是她最惦念之物,为何她脸上无半点笑容,只有纷落不停的泪水?
半晌,只见苏净荷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毅然转身,孟朔堂怕她发现他已清醒,赶忙闭上眼装睡。
未久,只听见一阵细碎仓促的脚步声奔出,不久又跑入屋内。他听见她因奔跑而些微喘气的声音,想象她脸上纷飞醉人的红霞,心下不禁一凛。
然再张开眼所见的景象,差点吓坏了他!他无法再犹豫,立即出声阻止:“住手!住手!青姐,住手啊!”
是苏净荷手执利剪,一剪横过,瑶光琴弦已尽数剪断,孟朔堂一见,整个人慌了,拖着仍旧虚弱的身子拼命起身,奔向苏净荷,阻挡她的下一动作。
幸好来得及,他从背后将她搂入怀中,阻止了她想将瑶光琴自案上推落,摔成粉碎的念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破坏瑶光琴?”他气急败坏大吼,弄不懂她为何要毁琴的意图,让他焦急又心痛。
难道是因为他上江北来讨这把琴,她心中不悦亦不愿,所以动念毁琴?
怔忡之际,一双明眸随着翩然而转的身影,对上了他慌乱的视线……
“朔哥……”转身见到挂念的他安然立在跟前,苏净荷的心激动不已,霎时泛滥的泪水又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你叫我什么?”孟朔堂颤声问。
“朔哥,朔哥,幸好……幸好你平安无事,我担心死了!”话说完,投入他怀里,紧紧抱着,再也不肯放开。
“朔哥?”他像牙牙学语的孩童一般,重复着她的话。
“你唤我朔哥,青姐,你承认你是净荷了,是不?”
捧起她的脸,他百般依恋地看着,柔声对她询问。
“嗯!”她拼命点了头,梨花带泪的脸庞,我见犹怜。
“我是净荷,苏净荷,你的莲儿,你找了四年的未婚妻……”泪水不断沿颊滑落,她再难控制,连声承认了身份。
“净荷……净荷……”紧搂着苏净荷,他温柔低诵这个朝思暮想的名,头靠在她的青丝间,嗅着她身上清雅的荷香气息,总算相信她真的回到他身边了……
“朔哥,你好傻,身上有伤不好好调养,就赶着上江北讨这把琴,幸好你命大没事,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的!你已经负了我一次,造成我们四年的分离,要是这次你又有个闪失送了命,害我守寡,我做鬼也会追到地府去找你讨这个公道!”
双手抚上他苍白消瘦的面颊,她又气又怜,柔柔的嗓音吐出连番抱怨,但话里却是不容质疑的深情。
“净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终于能够拥着你,亲口对你说这句对不起!老天爷将你我之间的红线系得牢牢的,无论我们怎么跑,到头来还是会在一起。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再这么冲动,让你挂心,我会穷尽此生之力,用心呵护你,绝不会再让你掉一滴泪,放心将你的未来交给我,好吗?”他伸出手,邀她许下一生的承诺,苏净荷拭去泪水,递出了手,同他双手交握,十指紧紧交才,掌心里传达的温暖,正是两人许诺要共度余生的永恒誓言。
“瑶光是你最爱之物,琴弦断了,我再帮你接上,好不?”
“接不接都无妨,朔哥……”他对她的心意,她早已明白。“现在对净荷而言,没有任何东西比你重要。你,孟朔堂,我的朔哥,才是我最爱、最重要的人。”
“净荷……”他看着她,眼底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欢喜。
“朔哥,你的伤还要不要紧?徐少文这个混账真是该死!我真很当初没多使点力,一刀捅死他,留他在人间作乱,害得我们分离,又伤了你……”光是方才听她爹娘转述当时孟朔堂初受伤的状况,她就受不了了,恨不得自己当初就能一刀杀掉徐少文,这样她的朔哥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