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名校副教授、一群是镇日流连娱乐场所的纨袴子弟,很不搭轧,但恒藤司却有办法令画面看起来很顺眼协调……协调?!
她讶然,轻扬一笑。
妆点与修饰,那也是多元者拿手的绝活之一。
多元的他,和谁在一起,画面便会呈现不同的样貌。
倒是他和学生在一块的那一面,她还没见过。
迎著沁凉爽意的晚风,薰季走向人群较少的中庭花园。
这座位於半山腰上,占地辽阔的豪华山庄,今夜聚集了百来位名流名媛。
打著慈善为名,实则为名流名媛们提供情感交流的聚集场所。
恒藤司在来的路上已向她说明,山庄的主人是国内某一知名财团的董事。专业无名气,但酷爱牡丹这点,却是声名远播,外界封他为牡丹达人。
男人被封「牡丹达人」?
她当时听到的表情,五官可能很扭曲,因为恒藤司看了之後,笑得很没气质,再之後,她就不理他了。
主屋的灯火亮如白天,屋外右侧的大片草皮上,用万颗的小灯泡铺绕出一朵牡丹花的造型,极尽奢靡。
定进开放给外人看的花房,整室的牡丹,繁多的品种,看得她眼花撩乱。
退到花房外,将饮空的高脚杯放上石桌後,她小心踏著步伐定向花朵造型中心的草皮上,站定後向四周放眼望去。
黑绒般的夜空、缤纷车皮上的盏盏灯火,像数百位臣服在她脚下的子民,她则像踏入仙境中的爱丽丝,一切的一切,很梦幻且不真实。
将长靴拉链拉开脱了下来,薰季赤著脚,席地而坐,呼吸晚问凉凉的空气,想著,那个男人会在什么时候发现到,她不见了。
第七章
终於摆脱了藉机攀亲带故的无聊人等後,恒藤司才发现他的女伴不见了。
整个会场逛了一圈仍末发现那抹娇俏倩影,只好绕出室外寻找。
一步出大厅,直觉先往中庭花园。
在被那群人堵住之前,他们正从二楼俯看那朵牡丹花灯,并随意讨论。
薰季很不以为然,直嚷些不懂民间疾苦之类的批评,他则是当笑话一桩,回说著无伤大雅的话,对话的内容,牛头马嘴全对不在一起。
远远地,他看到了她略显孤单的身影,下一秒,两条腿便朝她奔跑了去。
「嗨,你来了。」
在他开口前,薰季仰起脸,早他一步发话。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通知一声?」
薰季嗔著他,「你被人缠住时。」眼看著被他践踏过的地方,破了好几颗小灯泡。
闻到一丝火药味,恒藤司也学她蹲坐下来,让名家的手工西裤与大地接吻。
「你在不高兴?」
听到他略显紧张的口气,薰季噗哧绽笑。
「没啦,闹著你玩的。」他从一开始对她便是小心翼翼。
「不喜欢了?」
最近这类型的应酬不知怎么搞的,激增许多,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自一九九○的泡沫经济後,景气终於要复苏了呢。
第一次,他是抱著假设性的口吻邀请她同行,她想了一下後便答应。但之後的每一次,她怕他一个人会无聊,也怕他酒後驾车危险,几乎都会陪他来。
她没有刻意讨好他,只是关心他而已。
他的回馈,便是把她想要看的时尚发表会门票弄两张给她,无论多么棘手。
没事时,会陪著她;有事情了,她会找阿美或是高宫映二的女人陪她。
「坦白讲,有点腻了,所以才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反正人有到场了嘛。」抓了他的左臂,头摆靠过去。「你,二十八分,不及格边缘。」
恒藤司笑了笑问:「什么二十八分?什么不及格边缘?」
不要性子的女人,人见人爱,他,自是不例外。
「从我坐下到你来,二十八分又三十四秒。破三十的话,就判你留校察看。」
「好凶哦。」
「你现在才知道,太晚了。」她手一挥,意思性地捶了他胸膛一下。「若真要比凶的话,我的威胁还比不上你吃饭的样子凶狠,而且超级难看。」
恒藤司长臂一横,将她的头揽抵胸口。
「那叫率性,不叫难看。」
「听阿智哥形容过你奶奶,你的吃相她不会有意见吗?」极为重视礼仪的严肃老人家,与率性而为的么孙儿,如果不是有层家人的关系在,实在很难将他们和乐相处的画面兜在一起。
大总裁和绿光特助各自度蜜月回来时,便著手进行搬家事宜。两对新婚夫妻的爱巢移回大阪祖宅,两位头头的上班地点也改在大阪总营运管控处。
在他们搬回前,恒藤司曾带她和他们吃了一顿饭,信夫特助则带著被恒藤司喊小修女,大家都昵称她为小绿的女孩子一道出席。
恒藤司将她重新介绍给他的兄嫂们,她也重新认识了他的手足,改口是必然。
「那是有经过许可的。」
「怎么说?」手指顽皮地枢著他衬衫上的钮扣。
「小时候,我常去台湾找我外公,父母亲没空,我就跟阿智两个自己搭飞机过……」
薰季出声打断,「不好意思问一下,那时你们几岁?」
「大概在我小二、小三时。」
她惊呼了一声,两眼晶亮亮的催著他往下说:「然後呢?」
「外公是陶艺家,爱看书,老当益壮的身体静不下来,家里吃的菜,多半是他贡献的。他老人家常说,做人已经够苦了,还要为了一张面皮过日子,更苦。」
回想阿智哥的吃相,好像也很不雅,只是没他的丑陋。
捏了捏故意停下来不讲话的男人,催促著,「然後呢?」
他作了被启动的机器人表情,她觉得很逗,两个人笑成一团。
「好了啦,还不说。」薰季先停止笑。
「看到老人家吃饭时太快朵颐的表情、发出曦哩呼噜的声音,不好吃的菜也变得好吃,看久了,自然也耳濡目染。」
「你跟牧大哥会想到大学教书,也是受外公的影响?」
「不是。是受我三个舅舅的影响。三个舅舅全在大学里任教,二舅在台湾,大舅和小舅在加拿大。大哥和二舅走的路线一样,专攻财经,我走上大舅的後路,学起法律,小舅最另类,学的是社会教育。」
「听起来……你家的亲戚阵容很庞大?」有点恐惧。
「是很庞大。妈咪家是还好,父亲这边的亲戚,才多到让人无法领教。过年时最尴尬,一堆八竿子打不著的远亲,会在那天冒出来。大人、小孩,男人、女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哭的、笑的一大堆。平时在公司争权夺利的人,在那天,会假装没有成见,然後跟死对头握手拜年。」
「是满尴尬的……」也很可怕。不知是因为晚间凉意,还是因为想像著他说的画面,薰季两条手臂鸡皮疙瘩全冒出头。
「吓到你了?」他是故意说的,也是想让她先有心理准备。
抓著他披上她肩膀的外套,她虚弱一笑,「说实在,是有点。」
两人交往之後,只要气氛刚好时,会聊起家人,他说的比较多,用杂烩锅的方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循章法。
她也提,只是用很简约的方式——从母姓,过世的妈妈叫瑠洸,在法国的生父多年没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一个叔叔,一个弟弟。
恒藤司把她抱紧,不再恶意吓她了。
「我跟阿智通常会先露个脸,等到有人蓄意要灌醉大哥,需要我们帮忙挡酒才会再出现,所有人看到我们第二次出现,没醉的也会自动装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