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有事吧?”
“医生说成功率很高。如果手术进行得顺利,他又可以像从前那样生龙活虎过日子了。”“祈洛勋!”
“简瑗!”
我们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相视莞尔。
“你先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姊抢走了你爸?”我凝视他片刻。
“我的确这么想过,不过那是刚开始的时候。后来我也很高兴我爸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喔。”所以他是单纯地讨厌我这个人,不是“恨屋及乌”。
“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该你说了。”
他点了下头。“昨天晚上我接到江仁和跟君媛的电话,他们向我道歉又道谢,还说要找时间请我们两个吃饭。”
“所以,你知道我擅自作主的事了。”我对此已没什么感觉,要杀要剐随他。“你这么做的确冒险,但是我很庆幸,你这着险棋下对了。”
“瞎猫撞上死耗子,刚好碰到罢了,没什么,你别放心上。比起我从前对你的种种破坏,这一点建设实在不足以弥补万一。”我顿了下,偷瞄他一眼。“你是不是一直以有我这种亲戚为耻?”
好一会都没听见他回答。
“告诉我,你高二那年为什么要烧学校的实验室?”
此刻,他的表情完全不同于当年被我训导长传唤到学校时的样子。
“那天是星期六,化学老师留下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在实验室补做一个实验。后来,老师说要请我们去吃冰,我因为刚拉肚子所以没跟去。那时实验室只剩我一人,后来我又想跑厕所,这一跑就忘了要吹熄腊烛。等我拉完肚子,实验室就着火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学校?”
“我只在乎你相不相信我。”我唏嘘一笑。“其实你会相信学校的说法,一点也不令我意外。在你眼里,我一直是个闯祸精。”
“你可以向我解释呀!”
“你会相信吗?”
“我——”
“不会!”我帮他说。“你一直不信任我。我想,如果我在街上被人抢了皮包,你都会怀疑是我自己把皮包扔进垃圾筒,我的一切捣蛋举动全是为要破坏你跟你女朋友的约会。”“那是因为——”
“我前科累累。”我这一说,他低下了头。“不怪你,是我自己素行不良,你不必自责太深。”
他抬起头,笑了。
“我没自责呀!”
“那你刚才低头是什么意思?”
“我困。”
“喔,那你去睡觉吧!”接着我又糗他。“我还觉得奇怪哩!怎么你会在房里等我醒来?莫非想学老莱子采衣娱亲,耍杂技给我看?”
此刻他看我的眼神非常大不敬。
我怒气冲冲下床。
“你又要干嘛?”
“肚子饿,找吃的不行啊!”
我进厨房炒了盘葱花蛋,拿了两片吐司夹着吃,边吃边唱那几首月亮歌……“你很吵耶!”祁洛勋走进厨房,拿了片吐司一举扫光我盘里剩下的炒蛋。“不是困了吗?”
他没理我,三两口吞掉吐司蛋。
“昨晚为什么疯成那样?”
他精神来了,又开始咬牙切齿的。
“昨晚的空气里充满了醉生梦死的味道,我是配合气氛行事。”我朝他扮了个鬼脸。“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昨晚可是又喝酒又唱歌……”
“果然醉生梦死!我是教你要小心行事,不是教你‘配合气氛’行事。气氛?什么气氛!你自己说了算吗?还好你昨晚只是闻到醉生梦死的味道就让你吐了一身;要是你真闻到烟硝味还得了?搞不好就放火烧房子了!”
要是在从前,光“烧房子”三个字就够我拿闹钟打他。
说来奇怪,他跟闹钟都满厉害的!他从来没被我打中,闹钟也是。
也许,我稍晚就该到外面干一票坏事,让他把我绑回家,不再让我出门。我呢,也不用去当什么店长,就在家里写写新诗,看看能不能换点钱。对了!我还曾经上专业教室学过怎么煮蚵仔面线、珍珠奶茶……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我在他家门前摆个摊子,专卖传统家乡美食?
“我道歉。”
“道什么歉?”
我莫名其妙抬头,发现他站得离我好近,害得我怦然心动。
“以后我不再提‘烧房子’这三个字了。”
“喔。”他相信那件事我是无心之过,我朝他释然一笑。“你不是困了吗?去睡吧!”“你呢?”
“我?我已经睡了一整天,现在精神很好。”
“那我去睡了,你小心行事。”
天刚亮我就接到老姊的电话,才讲到一半,祁洛勋便从他房里走出来。
“姊夫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我讲完之后把话筒交给他。
姊姊大概又把情况对他重复了遍。
“你姊还有话跟你讲。”他把话筒还给我,一手搭在我肩上。
“知道了啦……”我对着话筒回了声,然后挂上电话。
“又被念了?”
“她年纪大了我有什么办法?”
他笑我一脸委屈样。“你一整夜没睡啊?”
“睡不着,所以干脆坐在这等电话。”我又问:“他们,我是说我姊跟你爸,为什么非得住到国外?姊告诉过我的理由是,姊夫不想把后半辈子也卖给事业,所以他想退休,为自己而活、为我姊而活,用后半辈子跟我姊厮守在一块,过着没有压力的幸福生活。”“你有疑问?”
“我觉得这只是理由之一。别说你一开始就激烈反对,就连你家亲友恐怕也不看好他们这段婚姻吧!我想,他们之所以离开台湾,多少也是为了想摆脱这些带着怀疑的祝福。”“他们对彼此的爱已证明了一切,我想,现在大家对他们应该都不会怀疑了。”接着他用种怀疑的眼神看我。“那你当初为什么死不肯跟他们走?”
“舍不得离开故土。”我的口气很“只为卿狂”。
“那又为什么从不去他们那里玩?”
“反正他们每年都会回来度假,我去不去无所谓!”
他无谓地点点头。
“姊和姊夫这么幸福,看样子我们是要做一辈子亲戚了!”我触动他心中永远的痛。“你是不是还很为难?”
“还好,我愈来愈习惯了。”说完,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
“胃痛。八成是昨晚吃了你那盘葱花蛋,消化不良。”
“你信得过我吗?”
“你想干嘛?”
“我帮你按一按虎口,等一下你就不痛了。”说着,我握住他一只手掌用力地按。
我猜他一定很痛,但他很坚强,一声都没吭,果然是男子汉!
“有用吗?”
他没拒绝我,但对我还怀抱着习惯性的“不信任”……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我原谅他。“我自己试过这个方法,很有效!”
“你按自己的手会这么用力吗?!”
他大吼一声,我才发现自己用力过度,可是我却没因此放轻力道。
“好了啦!”他从我手中抽回手。“你有虐待狂啊!我现在觉得手比胃还痛!”“那我按你另一只手。”我从他右边移驾到左边。
说实在的,我也分不清自己是真希望他减轻胃痛,还是想虐待他。
“轻点!”他警告我。
我放轻了力道,因为他没拒绝我的“善行”,我当这是他对我的信任。
我没在祁家住下。祁洛勋胃不痛之后就出门了,他没开口留我,所以我在他离家之后就自动回丫丫那里。
日子依旧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我继续当我的店长。
可是没过几天,光景全变了,而且风雨交——严浚的前妻刚到我店里来,当众对我破口大骂,甩了我一巴掌后扬长而去。我必须声明,我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