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停格,两眼锁住他的自光。
“你刚才提到的假结婚、假同居,根本荒谬到了极点。我不会帮你做这种事,不是怕别人笑话,是怕自己看不起自己。”他端出埋藏许久的高傲,“自己的权利要靠土自己争取,你爱谁,不爱谁,都是你自己的事,你要不要结婚,决定权也在你由自己手上。这一切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是你的朋友,但是这种忙我不能帮,也不该帮。”
她硬着头皮,聆听他的谆谆教诲。
“你说得也对,我是有欠考虑,假结婚真的满可笑的。”此刻她还觉得自己卑鄙,她的确存有不光明的念头,“我认错,我不该有利用你的想法。”
他有股扬眉吐气的快感。此女虽不曾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他对她却一直存有仰之弥高的敬畏感。
“你不但愚蠢,还很俗气。”
“俗气?”她又呆住了,“会吗?没有人这样形容过我耶。”
“自以为很有个性、动不动就生气的女人很俗气;自以为修养很好、从来不生气的女人也俗气。”
“我的俗气是属于后者?”
“想为自己辩解吗?”
她摇摇头,“我没有自以为修养很好,不生气是因为我很懒,懒得发脾气。”
懒惰为完蛋之本,这个女人快完蛋了。他为她默祷。
“郭力恒?”
“什么事?”
“你到医院外面转一转,看看还有没有摊子在卖吃的,有的话买一点回来,我肚子有点饿,谢谢。”
懒惰未能使她免于饥饿,他暂将所有情绪抛诸脑后,替她去买宵夜。
第七章
一股寒意从郭力恒的心底冒了上来,七月的艳阳下,他浑身鸡皮疙瘩骤起。
雪莉为他割腕由自杀——
送医急救之后,已脱离险境。
她让周围认识她和郭力恒的人皆认为他罪大恶极。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与雪莉有过一夜情,如今他的罪名是始乱终弃。
他到医院里探视过敢爱敢恨又敢死的雪莉之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他本来就运转得不太顺畅的世界,这下更近乎停顿。他的心仿佛已经脱离了这个尘世,飞到无边的黑暗宇宙。
女人不会为他带来好运,但事情总要有个了断。
他回家收拾了些简单的行李,又上医院来了——不是还躺着雪莉的那一家,是有个名叫夏组琦的医师驻诊的这一家。
“你来门诊啊?”
她正要进看诊室,发现他在候诊的人群里。
“嗯,我挂了号。”
“第几号?”
“十三号。”
“那你得等一阵子了。”
“无所谓,一时之间我还死不了。”
“喔。”她以职业眼光打量他一身上下。是不严重。“那我进去了,等会儿见。”
望着她的背影,他心里涌上一种纠缠不清的念头。
看诊号码灯终于亮起十三号的数字。
他收腹挺胸进了看诊室。
“哪里不舒服?”
“这里。”他摸了摸左胸。
“那你应该看内科才对。”
“把你的地址给我吧。”
她立时瞪大双眼,“干么要我的地址?”
“我需要这样的处方。”
“神经!”她笑斥一声,“你到底有什么病?”
“我不该在这时候耽误你的时间,你快把地址给我,晚上我再向你解释。”
她犹豫片刻,把地址抄给了他。
“我走了。”收下处方笺,他掉头就走。
当天深夜,郭力恒就上夏组琦家来了。
她正拿着吹风机在吹一头长发,关掉吹风机才听见门钤声。
她赶紧从门上的小孔望外看。
“是你呀!”她开门,“请进。”
他进了来,还将手提包高举,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来跟你“同居”。”
她还站在门边,一脸惊愕。
“吓到你了?”他笑笑,无奈地往沙发上一坐,“我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
“你姐?”她这才过来陪他坐下。
“不是。雪莉为我割腕自杀,”他赶紧接了下去,“没死,不过她说如果我没有别的女人,就必须要她,否则她不知道自己哪天还会再想不开。”
“她用死来威胁你?”
“卑鄙而且致命,对吗?”
她一阵思索,大概猜出他的想法了。
“你要我冒充她口中的“别的女人”?”
“很可笑吧?我才骂过你愚蠢,竟然想到要利用我去挡掉你妈的安排,没料到我自己也用起这一招了。”
“有用吗?”她皱起眉问,“雪莉会因为你住在我家,就相信我们是那种关系吗?”
“你愿意为我试一试吗?我不敢肯定这样做有没有用,可是我也找不到别的女人帮我骗她,搞不好又惹来另一个麻烦,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让她们糟蹋。”
“那她要怎么样才知道你和我同居呢?”
“她打电话去我家找不到人,打来这里就找得到,久了她就知道了嘛。”
“那你跟你爸说了吗?”
“我跟贺小春也同居过,他不会觉得奇怪,等他问了我再说。”他漫不经意地答着,“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操心我的事。”
“哦?那我呢?”
“你什么?”
“我妈有时候会过来帮我收拾收拾,她一定会发现我们家住了个男的。”
他想了想,便问:“你上次说的事,想出什么别的解决办法了吗?”
“你说我妈逼我结婚的事?”
“对。”
“没有。”她答毕,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你认为你搬来跟我住可以一举两得,同时解决了你我的困扰?”
“我的确是自打嘴巴,”他有点难堪,“不过,你也可以说我这是能屈能伸。”
“我有什么好处?”
他笑,又摇了摇头,“真是此一时,彼一时,轮到你向我要好处了。”他想了一会儿,“我付你房租好了。”
“不用。”
“你那么大方?”
“你付水电、瓦斯和电话费。”
“好。”
当下她就去收拾了间空房给他。
“你也太神了吧?说跟人家同居就同居了,那个女的是何方神圣?怎么一点前兆都没有就冒了出来?”雪莉用一只指头戳了戳郭力恒的前胸,“你不是随便找个亲戚帮你唬我吧?”
“谁跟你说她是突然冒出来的?”郭力恒如今有了稳当的靠山,纤纤玉指怎么戳也戳不倒他,“她是我前任女友生前的主治医师,我对她一见倾心,她对我一见钟情,我们已进入热恋阶段,不住在一起就不能呼吸。奇怪吗?”除了夏组琦之外,他对其他女人很轻易地就可以用这种流痞口吻说话,一点没有负担,一点也不愧疚。
雪莉盯了他好半天,似在为自己找一个可以掩饰落败的藉口。
“好吧,我相信你就是,既然她是个医师,想必年纪不轻了,我可以暂时放你一马,因为我绝对比她年轻,筹码比她多,败部复活的机会不是没有。”她笑了两声,尽量让自信注满笑声里,“你们小心一点呼吸,别在换气的时候给了我机会。”
她的话和晚风同时戏谑着他,在他耳边呼呼响着,伴着机车的引擎声,送他回了夏家。
一进门,他又撑起那一份潇洒不羁,因为夏组琦正坐在客厅里。她看来无所事事,任长发披在肩头,盖住她一脸的慵懒。
“回来啦?”
“还没睡呀?”
两人同时应酬了一句,夜的寂静依旧满布室内。
“你白天还要上班耶,这么晚还不睡,有违养生之道,你是医师没错吧?难道以前你也这样?”
“以前不会。我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她端起茶几上的柳橙汁,喝了一口,“你来了之后才这样的,没等到你平安回家,我放不下心,躺着也睡不着。”她又转头问他:“要不要倒一杯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