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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他当然明白她的鬼心思,“不可以。”

  “扫兴!”

  她潇洒离去的背影,他很欣赏。她其实有很多优点的,只是,人跟人之间不能那么算,男人跟女人之间尤其是。

  清明时节雨纷纷。

  郭力恒骑着机车来到辛亥隧道附近的三山善社,他来为母亲上香。

  郭母的牌位设在社内,跟许许多多逝者的牌位并列在一起。郭力恒添了些香油钱,在一个工作人员的协助下,他爬上梯子,从陈列架上取出母亲的牌位,放在案上,点香祭拜一番,又拿着纸钱到户外指定的地点去烧。

  之后,他过马路到对面去。母亲的骨灰瓮置于这边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里,这里放置了许许多多的骨灰瓮。逝者的家属几乎都像郭力恒这样,先在社内祭拜牌位,再到这里来,在骨灰瓮前也祭拜一番。

  他在马路边瞧见夏组琦的枣红色轿车。她的车号他不会记错。

  她也在附近?他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她的踪影。甩甩头,上了三楼,一接近入口,他就看见夏组琦在里头。她的背影他也不会认错。

  他进去了,直接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她一下肩。

  “哎唷,吓死人哪!”她捂着胸口,由于室内还有两、三个其他逝者的家属,她没敢喊得太大声,“要不是我爸在这里,我一定被你吓晕。”

  “你爸?”

  她指指面前那个骨灰瓮。他看见上头刻着“夏秋官”,知道她说什么了。

  “我妈也在这里。”他指了指上一层左边一点的那个瓮。

  “哦,原来你妈跟我爸还是邻居耶。”她说完还做个鬼脸,承认自己在这种场所说笑是不恰当的。

  “我刚才在马路边看见你的车,原来你真在这里,来多久了?”

  “很久了,难得跟我爸说说话嘛。”

  “你跟你爸说什么?”

  “随便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报告我妈的近况、我的近况之类的,随便说说就能说好久。”

  “你跟你爸提起我了没?”

  “提了。”

  “他怎么说?”

  她噗哧一笑,又一个不恰当的举动。小小声对他说:“你不要害我遭到白眼好不好?还好我清明过了才有空来,今天来的人不多。”

  “人家要走了。”他瞄了下其他两个人。

  她也朝门口瞄了一眼,又对他说:“你不去跟你妈讲讲话吗?”

  “要呀。”

  于是他点了香,站在母亲的骨灰瓮前,用心说话。

  夏组琦其实在他进来的时候,就跟爸爸聊得差不多了,见他才刚开始跟他妈讲话,她又去点了柱香回爸爸面前,准备进行第二回合的聊天。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她捧了堆纸钱,先下了楼,在一楼的火炉旁,一叠叠地烧了起来。

  不久,他也来了,和她做起同样的事。

  “跟你妈讲完话啦?”她问,还把他拉到自己这一边的洞口,“站这里烧吧,这样才不会被烟熏到。”

  “谢谢。”

  “你准备那么多纸钱啊?”她又问。

  “是呀,”他笑得有点无奈,“我妈是被人家逼债给逼死的,我想她缺钱缺得厉害,每次来都烧很多纸钱给她,还帮她在地下银行里开了个美金户头,存了很多美金给她。”

  她又咯咯地笑。

  “你妈知道我是她邻居的女儿吗?”

  “现在知道了,我刚才向她介绍过你,她说你看起来善良、大方又很博爱的样子。”

  她只能再笑,然后被烟呛到了,咳得直流下泪。他急忙替她拍背,望着她胀红的脸,他又想起病房里那一幕吻戏。

  她不会主动对他提起和张人杰之间的现况,他一直也不方便问。

  “你有没有过那种受痴情迷惑、麻醉、蹂躏的感觉?”这么问可以稍微纾解她如鲠在喉的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啊?”她一听就皱眉,“听起来好不人道啊。”

  他耸耸肩。她的回答让他很满意,“我也没体验过,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总是敲痛我的心”吧?”

  “哦?你执意守着一个可能、永远无法清醒,甚至无法自己呼吸的女人,也不能体会出那种感觉吗?你的心没痛过吗?”

  他不言语,神情甚是淡然。此刻若是对她说,他对贺小春没有那种罕见的痴情,似乎有失厚道。

  “算了,这种话题太深奥了,我们可能都涉猎不深,还是不要自暴其短吧。”她自行了断话题,“唉,你等一下有空吗?”

  他看了看她那张充满央求意味的脸。

  “今天只想来看看我妈,没别的事了,你想什么?”

  她叹了口气,也沉了脸,“我好不容易才休一天假,看过我爸之后,还得去向我老妈报到。”

  “你不是跟你妈处得很好吗?干嘛那么哀怨?”

  “等一下我还得陪她和我继父打网球。”

  “你不喜欢运动?”

  “不是,是不喜欢别有目的的运动。”她翻了对白眼,“打网球只是我妈他们的借口,他们想撮合我跟黄永鸿,以为我不知道。”

  “怎么你的麻烦这么多?”他皱眉,“一下子是张人杰,一下子又是黄永鸿?是不是你妈不赞成你跟张人杰再在一起?”

  “她从前反对过,张人杰好了之后,她又不反对了,不过我自己反对。我这一反对,她又想把我推给她的继子,她说肥水不落外人田。”

  “她打的算盘倒也没错,如此一来,女儿嫁跟不嫁没两样。”

  她瘪着嘴瞪他。

  “所以等一下你是要跟黄永鸿打网球?”

  “对啦。”

  “你妈替你着急也是人之常情。”他只能这么言不由衷地安慰她,“我看黄永鸿人还不错嘛,好好先生一个,你这个人也没什么热情,配他刚好。”

  “我是懒得谈恋爱没错,可是要我这样无条件配给他,我还是不甘心。”

  “那你想怎样?”他看着她一脸贼样,“不会又想情商我客串你的男朋友吧?”

  “算你倒霉!”她很高兴他自投罗网,“今天碰到你,算我走运,一定是我爸暗地里在帮我,他一定也不甘心老婆跟女儿都嫁到黄家去。”

  “你还真能自说自话,自作主张,我可没说要当你男朋友喔。”

  “委屈一下好不好?等一下你陪我去打网球。”她把自己带来的纸钱烧完了,拾起一叠他带来的,一脸奉承地问:“这一叠是美金吧?我帮你烧。”

  “谢了。”他一声哼笑,“麻烦你顺便验一验,看看是不是真钞。”

  她从来没在这个地方连续笑这么多次。

  “怎么样?帮不帮我这个忙?”

  “我有什么好处?”他一副要勒索她的德性。

  “我请你吃鱿鱼羹面。”

  “你还不是普通的节俭耶!”他哼了一声,接着就开出自己的条件,“巴西烤肉。”

  她有点犹豫,“你很会打网球吗?”

  “只要他们不是国手,我想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好吧,那就巴西烤肉吧。”

  黄永鸿很有风度,对郭力恒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以为意,大方地与他切磋球技。

  黄父对不速之客的出现,颇有警觉心,但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静观其变。

  可惜的是,儿子会不会情场失意还是个未知数,但眼前已在球场上逊了一筹。

  他自认宝刀未老,挺着一身硬朗的老骨头上场,想替儿子给郭力恒一点颜色瞧瞧。

  最老谋深算的人是夏母吕珠云。新老伴上场了,她又支开了刚下场的继子,要他去球场外买冰豆花。天气还不热,冰豆花可能不容易买到。她才有多一点时间探探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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