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眼,再缓慢睁开,眼里扬着不再需要克制的深情。「我喜欢你,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你。」
她笑了,凄凄的笑了。
「你骗人,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在襄州时拒绝你,是因为我是个小随侍,我没有自信和资格承认!」
她晶眸一动,心却一揪。「你现在是皇子了,所以你承认?」
「不是因为皇后对娘的诺言,我喜欢你,和他人无关。」他沉言,神情紧绷。
「我不相信。」她还是用疏远的眼神望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拉远,要怎么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受过伤的心紧闭门扉,不再对他开启。关上,就没打算再打开。
「怎样你才相信?」
伞下的他和她如此贴近,她的一部分却被关在襄州的凉亭里没带回来,错全在他,他知道。
「我不会相信。」她娇嫩的俏颜有着刚硬的冷肃。
他没多说话,目光灼烫锁住她,单手拥她入怀。清淡的茉莉花香扑鼻而来,这是她专属的香气,也是他幼年时就喜欢上的香味,他闭上眼,感觉她真实的温度,不想放开手。
头一次恣情放纵自己,顺从心底深沉的想望,不再苦苦压抑情意。失去公主头衔的她,若认为已从云端摔落谷底,他也会用尽全力拉住她,把她拉回他身边。
「你不要可怜我!」她伸手用力推开他,后退两步。「我不要你可怜我!」她的面具崩裂了,再也坚强不了了。
「我不是在可怜你。」他沉声否认,举步又靠近她,又要将伞移到她头顶。
「你现在是皇子了,高高在上,这样就可以可怜我了吗?」她避开伞,怒道。
「我不是在可怜你,」他再次否认,浑身隐含着怒意,为她不懂他的心思,和不相信他所言而动怒。「从前你当公主的时候可怜过我吗?如果没有,我也不会可怜你!」
他一步步走近她,眸光炯烈。他不逃避了,逃的人反而变成她了吗?
「我不相信你!不相信你!」从前,她多么相信他……
他从不说谎,是她身边的好随侍、好友伴,在他身旁她就感觉安心,总是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他。但是这一回,她却怀疑起他说的话了。
他和她的距离只有一步,沉敛的双眸凝注她泪光晃动的眼睛不曾稍移,扔掉手中纸伞,他探手向前,双臂紧紧搂住她纤巧的身子,不留一丝缝隙。
他抱得很紧,紧到让她连呼吸都困难了。她的额角贴着他线条深刻的下颇,思绪彷若脱身而出,恍然间,慌张得不知该相信自己或相信他?
他俯首珍惜的嗅闻她的发香,为这片刻缱绻的爱恋而战栗,他不能错过她啊!他不想放手——
「巧妍,我喜欢你……」他侧首亲吻她凉冷的额角,低哑嗓音似耳语。「我爱你。」
绵密雨丝不停的飘落在他们身上,夜深幽幽,他低浅的耳语清晰的传进她心里,她心一震,倏然明白他不是在做戏。
他终于承认对她的心意了,但是……她已经不能接受了……
他的坦承——来得太晚……
她的纤白手臂环上他的腰,在他后腰轻束。
「我刁蛮无礼、处处欺负你,你都不恨我?」
她软软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不带一点怒气。
她愿意留下来了吗?他心一喜,护着她后脑的大掌,竟因欣喜而微颤。「你没有欺负过我,我也没恨过你;我喜欢你,又怎会恨你?」
今夜里一连听他说了好几句「我喜欢你」,她真的很开心。
「你真的喜欢我、爱我啊?」她语尾一飘,带着笑意。
「是真的。」
「不是因为皇后要你娶我你才这样说?」她能够理解当日他在凉亭里拒绝她的原因了。他不希望藉由当上驸马爷而实现他的理想,那种感觉,她体会到了。
「和皇后没有关系,我的情感只有你能左右。」
「只有我能左右吗?」可惜……太晚了。
「从成为你的随侍开始,我就汪定栽在你手上了。」他的语气是甜蜜的无奈,但说的都是事实。
「真是对不起喔!」她皮皮的回道,没什么诚意。
「没关系。」他轻抚她柔软却被雨淋湿的长发。「栽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她眼眶一红,鼻头窜起一阵酸意,她……到底是盼到了他的心甘情愿了。
「再说一次你爱我。」她用她最常用的娇蛮语气要求着。
他宠爱的贴近她耳畔,轻声呢喃。
「巧妍——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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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襄州。
「喂,你看!新皇子被立为太子了!」
守城士兵才将皇榜贴在城门外的公告榜上,马上吸引一大群百姓争相围观。
「是不久前才认祖归宗的瑾云皇子吗?」另一人好奇问道。
「可不是,听说他原来是乐平公主身旁的随侍,十七年前皇后刚生下皇子就和友人的孩子调包,经过多年隐瞒才让身世曝了光呢!」
「皇宫里的故事就是特别多。」
众人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一名背着一捆柴薪、身形娇小的年轻女子走近人群后方凑热闹,但无奈个子太矮小,踮高脚尖还是看不见被一颗颗人头遮住的告示,只好从他们的交谈中猜测皇榜的内容。
「我想宁王一定呕死了,他原本是皇上唯一的皇子,现在却杀出个皇后的亲生儿来,既是皇后所生,太子一位就非他莫属了!」
「不过说也奇怪,在瑾云皇子的身世尚未揭晓前,宁王怎么都没被立为太子呢?他不是当时唯一的皇子吗?」此言一出,大家都颇有同感的直点头。
「虽然他是当时唯一的皇子,但是听说皇上不太喜欢他……」一位小道消息听得多、对深宫轶事较有研究的小老头儿,张望四周后,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听说有一日宁王的母妃许德妃在皇上面前提起立太子一事,马上惹得皇上当场大怒,说:『皇位迟早是他的,你急什么!』此后,许德妃和宁王就再也不敢提起这件事了。」
「太子一位莫名其妙被别人抢走,宁王肯定气炸了。」
「那当然!他从小就以为皇位将来必是他的,所以性子难免养得高傲骄气些,因为性格不羁,总是惹皇上不悦恼怒。比较起来,瑾云皇子温和睿智,将来应是受人景仰的明君哪!」
「没错没错,皇上眼光好,咱们平民百姓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好。」
「你说的对极了!」
大伙儿兴高采烈说个没完,有双明眸大眼的年轻女子在得知公告内容后,调整一下背后沉重的柴薪,脚步轻快的穿过城门往市场走去。
「那乐平公主可还留在皇宫里?」
「听说她在事件爆发后隔天就不知去向,这会儿也不晓得流落何方了……」说者不胜唏嘘地说道。
「真是可怜,公主一夜之间变成平民,她怎能接受这事实啊……」
人们的低声耳语还在耳边回荡,女子唇边带笑,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假公主乐平可怜吗?
不,她不觉得乐平可怜,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了,她并不可怜。
初冬早晨的阳光,暖暖的晒在她娇小的身上,她额鬓沁着薄汗,充满活力的走入市场。
她要快些卖掉这捆柴,存了钱好给娘亲买鸡炖药去。
第十章
四年后——
泉州,义德武馆。
「呀!喝!」
后院里站着六、七名十岁上下的小孩,他们身穿浅绛色无袖衫裤,腰间系绑一条宽绸巾,虎虎生风的跟随师父认真比画新学的招式,看来真有几分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