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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页

 

  “你怎么回事嘛?”

  “小路——,我——,我该怎么说?”

  程多伦苦恼的面壁,手朝墙上猛捶,一拳一拳,捶的呼呼响。

  “发生了什么事吗?”

  程多伦一只手弯曲靠在墙上,支着头,另一只手揽住罗小路,揽的紧紧地。

  “小路,我要做一件我最不愿意做的事。”

  “什么事?”

  程多伦的脸还是面墙,那神情痛苦极了,罗小路不明白,又似乎感觉出了什么。

  程多伦又重重的敲墙,脸转向罗小路。罗小路拉起程多伦的手,拉到楼梯旁。

  “坐到楼梯上来谈吧,站在那,你的手会被你自己打破。”

  也不管是条白裙子,拉着程多伦,罗小路就一屁股就坐在每天被不同鞋踩过的梯阶。掏出两根烟,罗小路点燃了火,给了程多伦一根。

  “抽根烟吧,心情比较容易平静。”

  程多伦接过来,罗小路又补充一句。

  用力,用很大的力吸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重重的。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整个人舒坦多了?”

  “舒服多了。”

  “好,那么开始把那件你不愿意做的事讲出来。”

  程多伦用着一种惊奇与赞赏互相掺杂的眼光看罗小路,多好的一个女孩,不管等会儿自己说出的话会遭遇到什么反应,谅解或不谅解,这个曾经自已完全不欣赏的女孩,她竟做的那么好,那么感动人,程多伦又吸了口烟。

  “小路,你今天回去好不好?十二点以前。”

  程多伦等着听咆哮,听他妈的,等着看一个身子跳起,等着看一双手在空中张扬的挥。可是,一切叫人意外,既没有咆哮,没有他妈的,也没有跳起的身子,和手张扬的在挥,四周悄悄的,罗小路一动也不动的坐着,只听见吸烟与吐烟的气,沉重的,和一双紧锁的眉。

  “小路——。”

  罗小路依然一动不动,吸着烟,沉重的吐出来。

  “不要对我解释,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小路,我以为你会大发脾气,我以为你会——,我还是要对你解释,我——。”

  “我晓得,你不用说了,我晓得。” 罗小路烟蒂一丢,站起来:“我去跟碧梅说声再见,你先走吧,我会自己回去。”

  那表情多奇怪,眼圈是红的,眼睛里有一种受伤后的苦楚,木头脑袋的程多伦突然感觉也许造成什么误会了,一把拉住罗小路。

  “小路,你等一——。”

  罗小路力气好大,一推,程多伦倒退了好几步。

  “你走吧,你做的够完美,够善良了,我割腕自杀逃出来,也应该满足了,谢谢你这段时间演的戏,我早该知趣的放你一马了,现在你可以走了,没有人会缠你,你也不需要一脸抱歉兮兮的做为难状,再见!”

  这回,程多伦变的力大无比,人急的时候,力量是无限的,罗小路的肩膀,被程多伦抓的不能动弹,痛的罗小路使劲的摔,也摔不掉。

  “放开你的手——。”

  “你误会,你根本误会!”

  “少啰嗦,放开你的手,我的肩膀快被你抓碎了。”

  程多伦没有放,罗小路愈挣扎,程多伦抓的愈紧。

  “你这个笨蛋,你想哪去了?什么演戏?什么放我一马?你讲些什么?我还以为你真明白呢?那我宁愿你大叫,宁愿听你骂他妈的,你怎么闷声不响,误会的我都来不及解释。”

  “我没有误会,你觉得我为你割腕、逃狱,又感动、又歉疚,不忍心伤害我,只好演戏,现在也许你演累了,也许你有别的原因,所以你要提早结束,无所谓,你可以提早,不会有人阻挠你,甚至你是为了舒云那个老女人!”

  “你怎么敏感成这个样子?给我讲话的机会好不好?你简直莫名其妙!” 程多伦也生气了,但手的力量并未从罗小路的肩上放松。

  “对!我莫名其妙!我就是莫名其妙!把你的手放开,放开!”

  “不放!我有话对你说!”

  两个人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屋里的凌碧梅被声间吵的打开门,两个人像没看见凌碧梅似的,嗓门依然大的惊人。

  “你没话说!你不需要说?”

  “我有话!”

  “你没!”

  “我有!”

  “你有个狗屎蛋?”

  这个狗屎蛋叫两边的吵叫停顿下来了,停了有四、五秒之久,程多伦惊人的大叫起来。

  “你是个笨蛋,我爱你,爱的要死!”

  头探在门口的凌碧梅,明白怎么回事了,头一缩,轻轻的关上门,留下两个照吵不误的大嗓门。

  又是四、五秒的停顿,罗小路的眼睛不再那么凶煞,红红的、要哭要哭的,程多伦放低嗓子,柔声的,带着沙哑。

  “你是个笨蛋,你真的是一个笨蛋,难道你分辨不出你在别人心里的分量吗?你真的不知道我在爱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气我?”

  “我——我也爱死你,我忍不住乱猜。”

  “你说,你是个笨蛋吗?”

  “是个大笨蛋。”

  泪流下来了,唇角却笑着,程多伦怜爱的一把将那张脸揽进胸前,下巴来回的磨着胸前的头。

  “要不要给我讲话的机会。”

  胸前的头,点了点。

  “坐在楼梯上讲好不好?”胸前的头,又点了一次。

  “讲完了让我在十二点以前送你回去。”

  胸前的头,第三次柔顺的点了点。

  两个人又坐回楼梯口,无声的言语低低的从两双凝视的眼睛里出来。

  在计程车上,程多伦一直紧紧握着罗小路,愈接近警察局,程多伦的手握的愈紧,那两只手,缠着,留不出丁点空隙,密合的。

  下了车,程多伦牵着罗小路,罗小路停了一会儿,程多伦微笑的摸摸小路的头。

  “不要害怕。”

  两个年轻轻的孩子,衣着干干净净的,往进门 的大桌前一站,警察莫名其妙的笑笑。

  “你们有什么事吗?”

  程多伦搂着罗小路的肩,保护的紧搂着。

  “我们是来投案的。”

  “投案?” 警察不相信的,又是一笑。

  “是我。”罗小路看了警察一眼:“你翻翻档案,就晓得了,我是逃狱犯,报上登过的。”

  “你叫什么名字?” 警察拿出档案簿,还是不相信的看着罗小路。

  “罗小路。”

  “罗小路——。” 念着、翻着,警察抬起头,吃惊的望着跟前这个干净,清秀的小女孩:

  “从医院里逃出来的,十九岁,没错?”

  “没错,就是我。”

  “好,你跟你的朋友坐一坐,我打个电话。”

  程多伦始终搂着罗小路的肩,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再过不了多久,再也握不到那双手,看不到那张脸,听不到夹着他妈的那些对白。离绪一寸浓过一寸,浓在程多伦的心口,浓在罗小路的心口。

  “罗小路,上车吧,我们送你到法院去。”

  “我能一道去吗?”程多伦死抓着罗小路。

  警察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

  上了警车,罗小路终于哭了,轻轻的,眼泪洒在程多伦肩上的衣服,湿了一片。

  “我好后悔,我好后悔为什么要偷你家东西,在监狱里我看不到你,我一定痛苦死。”

  程多伦眼眶潮湿,搂着罗小路,男子如果适合随处哭的话,程多伦有更多的眼泪。

  “想念人是很痛苦的,我怎么办?大白痴,我会变得很忧郁,我会变得不爱讲话,我会变得很内向——,大白痴,我怎么办?”

  “所有探监的时候,我都会去看你,一分钟也不错过。” 程多伦缩缩鼻子,企图轻松一点:“记不记得小学念书的时候,课本上都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你看,如箭如梭的速度有多快?时间就是这样,一转眼,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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