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吃错药啦?」浩子的态度没有玩笑的成分,让她感到难堪和受伤。
「别理他,他最近荷尔蒙失调,心理不太平衡。」靖茹连忙打圆场,拉着奕娟坐下,顺便给了浩子一记白眼,示意他闭嘴。「妳好久没来,最近出了点状况……」她挽着奕娟的手,并肩坐在软垫上,叼叼絮絮地说着云飏和采晴的异状。
「那……怎么办?」
「云飏就先别管了,先找……」一语未毕,釆晴悄然出现在门口。
「哈!稀客稀客,我们正要找妳,妳就来了,咱们的心电感应真灵!」小三打趣的说。
「快进来呀!站在门口当电线杆哪!」
釆晴搜寻的目光落了空,众人皆在,独缺云飏。
浩子兴冲冲地拿起机车钥匙往外走,「除了离家出走的云飏,其他人都凑齐了。哇!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我去买汽水,你们乖乖待在这儿,可不许溜哦!」
奕娟吃味地扁扁嘴,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态度嘛?差别待遇。」
「浩子,先别走,我有些话要说,趁现在我还有勇气,也许你听了,连水都不想让我喝呢!」釆晴缓缓开口道。
「什么事这么严重?」浩子折了回来,所有人都以釆晴为中心,靠拢过来,屏息以待。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们,我……」她顿了顿,「我是同性恋。」
大夥儿面面相觑,沈默持续了一分钟。
「是哦!」小三饶富兴味地打量着她,语气中并不把它当真。
「妳也恋爱啦?」浩子所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了,奕娟的改变源自爱情的灌溉,不论变好或变差,总之变得很奇怪,而釆晴一反常态,突然说自己是同性恋,那一定又是爱情惹的祸。
奕娟也是缺席的人,她不明白釆晴哪根筋搭错了线,看她一派正经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况且她一直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那么……?奕娟只能压抑住好奇心,不敢吭气,免得一不小心把炮口转向自己。
在他们的眼中,釆晴找不到意料中的嫌恶,他们脸上没挂起「生人勿近」的防御告示,釆晴不禁起疑,是她语焉不详或是他们耳朵长茧?她又大声地重申一遍:「我说我是同、性、恋。」
「妳刚才说过了!」
「怎么……你们不介意吗?」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些失望,难不成她有自虐或被虐倾向?
「神经!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同性恋难道就不能有异性恋的朋友啊!亏妳还饱读圣贤书呢,这么白痴的话也问得出口?我怎么会有妳这种同学?」小三不敢相信考场上攻无不克的江釆晴,言行居然像个小学生?
「对呀!音乐无国界,友谊无性别。妳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们,说这种话简直是污辱我们的人格。」浩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妳那是什么表情?我们应该介意吗?」
釆晴羞赧的报以微笑。
奕娟执起她的手,「妳想太多了,如果妳真是同性恋,那也不会影响我们对妳的看法;何况,爱或不爱一个人,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事。做朋友的,即使不能支持,也不会排斥妳啊!」奕娟一语双关,有意无意地瞥了浩子一眼。
浩子闷闷的在心里嘀咕:「我也没排斥妳呀!」
始终沈默的靖茹,引起大家「关爱」的眼神。
她知道该她说话了,清清嗓子:「我是不介意啦,除非……」
「什么?」大夥儿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彷佛她即将说出的话,会引发战事似的。
「我的意思是……我……哎哟!妳不要突然告诉我,妳爱上我了,我……我……」
釆晴轻叹着,「唉!我实在太傻了!」
靖茹弹跳起来,「不会吧!我随便说说的,真被我瞎蒙上了?不不不……不要吓我,我心脏不太好……」她深怕釆晴又要说些吓死人不偿命的话来。
小三和浩子一人一手,按住她的肩,要她稍安勿躁。釆晴说话一向段落不明,不到最后是不会听出重点的,平常细心的靖茹,这会儿竟忘了釆晴这毛病。
「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因此而远离我,尤其把云飏吓跑之后,我更不敢说了。收到你们的信,我真的好高兴、好感动,可是我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你们,如果你们也像云飏那样,我……我一定会崩溃的。」
奕娟不解地凑到靖茹耳边问:「什么信?」
「待会儿再告诉妳。」她知道奕娟的顾忌,怕又引起众愤,于是也轻声的回答她。
「妳是说,云飏是因为这件事,才离家出走的?」
「八九不离十。」口气平淡得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而她却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无以名状的痛楚,正在蚕食她的心、她的灵魂。
「我不相信他是这种人。」浩子义正辞严的为云飏辩护。
屋里顿时人声鼎沸,大夥儿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得到的结果是一致赞同浩子的看法。
靖茹眼看釆晴陷入沈思,对他们的交谈恍若未闻,怕她话还没说完,勇气倒先用完了。于是,她以压倒性的音量,将注意力转向釆晴,「为什么妳现在敢说了呢?」
釆晴花了一点时间才弄清楚这话是在问她,拉回游离的思绪,「因为……维青说……可能是我弄错了,我……好像不是同性恋。」
「等等,我被妳搞胡涂了,妳一会儿说是,一会儿又说好像不是,怎么连这种事也会弄错?还有,维青又是谁?」小三烦躁地拉扯着头发,申吟了一声:「唉哟!好复杂哦!」
这是他们共同的疑惑。
第8章(2)
于是,在众人期盼、鼓励的眼光下,釆晴语调轻柔地诉说着过往,大夥儿专心倾听,时而摇头叹息,时而蹙眉苦笑。
被她列为最高机密的心事,在短时间内重复了三次,像是一卷独家的生活录影带,不断的倒带重播,看到最后,连自己都感到枯燥、不耐。
愈显澄明的心境,除了舒坦,更令她啼笑皆非,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故事呵!年少的心却视它为生命唯一恋歌,让恐惧吞噬她的灵魂,让幻想中的壮烈焚烧她的青春,让自以为的凄美淹没她的理智。
自铸枷锁,筑起高墙,囚禁自己在黑暗洪流,载浮载沈。这究竟是痴,是傻,抑或是自作孽不可活?
顷刻间,她突然见识了自身的贫乏,过去的岁月中,她都在做些什么?没有智慧,没有思想,没有对未知的渴切,没有对生命的热忱,她都做了些什么?
现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帮她守住的,她不曾辛勤耕耘,竟也视之理所当然。罪状再添一条,她想。
故事说完了。
室内有片刻的沈寂。这过程之于釆晴,或许是血泪交织,但,之于其他人,可真是哭笑不得!
「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蠢!」靖茹扬起清脆的声音,进行训诫:「一般人过了那个阶段,剧终的字幕就差不多要打出来了;小姐妳可厉害了,应观众要求,拖戏拖了四年,依妳这种判断方式,我和奕娟不早该结婚了?拜讬妳偶尔用用妳的大脑好不好?人家说妳是同性恋,妳就信了?诚惶诚恐的过日子,那我叫妳去死,妳去不去?」她辟哩啪啦地训了一顿。
釆晴凝视她的眼神漾着笑意,好怀念的亲切感!靖茹又在说教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有人立志要当同性恋,而且这人还是我朋友。三百六十行,妳哪个不选,偏偏挑中这个『不可能的任务』?妳有病呀?」奕娟咋咋舌,像釆晴这种稀有动物,可真罕见。她的脑袋被灌了水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