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啦?”阿房急了。
管孤鸿不语,拉起她的手来到河边。
水声潺潺,蛙声聒聒,还有不知名的虫叫,简直是几百部的大合唱了。
他变出一盏莲花灯。
“这——”
“喏,由你来放下去。”
捧着花心有根小小蜡烛的莲花灯,他居然连这都帮她想到了。
“我——”
“你心里想谁就默念他的名字,也让他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管孤鸿退了一步,拿起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替莲花灯点上了光。
烛光下的阿房神态肃然,她慎重地把莲花灯放进了潺潺的溪河中。
他陪着她蹲下,凝望逐渐随着水流飘去的光芒。
“宜居会幸福吗?在那个时空。”
“这还用说。”管孤鸿握住阿房放在膝盖的小手,互相汲取温暖。
“想放烟花了吗?”他可不想让悲伤停留在她的心房。
“我没放过烟花。”她诚实以对。
“那明年的烟花就由你来放。”年年黑山堡的烟花都是由他这大当家来放,偶尔换人尝鲜也不错。
“啊。”
“就先拿这管烟花练习吧。”
“嗯。”
就在人静夜深的这一元宵夜,黑山堡的后山倏然窜起一道小小却光芒万丈的碎花,没有人注意到,可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其中得到了瑰丽的回忆,值得一辈子珍惜。
第九章
几日不见的四喜来把正陪着阿房玩娃娃的管孤鸿叫了出去。”
“我去去就回来。”
阿房早就习惯他来来去去的,谁叫他是大当家,一家之主,一个山堡,事情之多,令人无法想像。
才走出春绸家大门,门外除了四喜还有面色凝重的管惟独。
“大当家的,消息不好,段飞龙那厮串联了杨旗军下的残兵流寇,日夜兼程往这里来了。”所谓的杨旗军本是朝廷讨伐安禄山大军下的一队前锋,几月前传来大败于湖口山的消息,想不到剩下的残兵败将往后撤退会来扰民。
“几日会到?”
“据估算,还有七天的路程。”
“段飞龙……”管孤鸿冷笑。
“大当家的,早知道他这么可恶,当初不应该放他走的!”四喜气愤咬牙。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以为他多少会顾念一些故情。”既然段飞龙对他无情在先,那么他也毋需顾着那个义字。
“那种没血没泪没心肝的人!”四喜冷哼了声。
“先别自乱阵脚,四喜,你让暗哨继续盯着杨旗军,另外,段飞龙的行踪也要随时掌握,注意他们每天的行动,记住,不要打草惊蛇。”管孤鸿很沉潜,就当在处理平常的事件一样。
身为别人眼中的匪寇,居安思危的念头要牢牢记在心房,这一天,他不是没想过,只是稍微提前来到而已。更何况,之前段飞龙虽不在,其一派的人留在黑山堡中,频频制造不寻常的事件时,他心中便有了底。
“是的,大当家,可是……”
“直说便是。”
“那杨旗军要是来犯,直攻山顶,我们怎么办?黑山堡懂武的只满百人,剩下的多是老幼妇孺,对方虽然剩下残兵败将,可是我听说就因为这样,这些溃败的军人更残忍,经过的乡镇村里无一人幸免,就连牛羊猪狗都一样,几乎就像灭村。”四喜叫着,心里的气愤难以言喻。
他跟八福的村子就是这样被屠……
“我知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在黑山堡重演。”
“大当家的……”
四喜惊疑不定。
“你信我吗?”
四喜坚定的点头。
“那就是了,这七天,足够我们准备迎敌了。”
“可别把我晾着,我也有份!”管惟独仍是凉凉的口吻,但其中的慎重却不容置疑。
“你就算想晾一边去我也不会同意的,我要你利用这七天的时间,把山堡里的补给品,包括兵器、粮食储存至能供应一年的分量,这一战过后,黑山堡可能需要长期的封山。”管孤鸿心里有谱。
粮食的部分,黑山堡能自给自足,稻米、家畜,山上也有供应不尽的野兽,所以并不需要担忧。
“封山?”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大哥,你不会是想……”
“我就是这么想,现在正好春天,山上的水源地正值溶冰,他们要是敢来,我用水攻。”
虽然如此一来会破坏了黑山堡对外的唯一一条通路,可这样也好,乘机让被觊觎的黑山堡消失,也不失休养生息的好机会。
“我马上去办!”管惟独一点就通,时间便是金钱,他刻不容缓的走人。
四喜也随之走了。
管孤鸿回头却看见阿房伫立在门边,眼神忧愁。
“都听见了?”
想必是。
她点头。
“打战不好,以暴制暴。”
“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就如同命运。”他不想瞒她。“这一仗,非打不可。”
他们走出春绸的家,一路上依然鸡鸣狗闹,安居乐业的好景象。
“军人擅长的就是打战,就算我们能赢,恐怕也要花很大的代价。”她怎能不担心,怎能不忐忑。
“我不做同归于尽的事,我要的是花最少力量,求最大成果。”
“你保证?”
“我还可以写卖身契。”他顿了下。“我知道了,你担心我对不对?”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管孤鸿居然笑得十分开怀。
阿房瞪他。这还是刚刚正经八百的男人吗?
“你的办法好像都在肚子里了?”
管孤鸿微微笑,笑中带着血腥。“相信我就是了。”
“我信!”她坚定的点头。
* * *
这还是阿房第一次来到宫宜家暂居的厢房。
宫宜家略带惊讶的看着造访的她,也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有事?”
“黑山堡要打仗了,为了姐姐的安全,我派人送你下山。”她不是黑山堡的人,不应该把她卷进来。
“你少替我决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把自己管好就好了!”官宜家皱起优美的柳叶眉。
“为了你的安全……”
“命是我的,我要留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脱口而出。
阿房错愕的看着宫宜家。
“怎么?大当家说我想留下来多久都没意见,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姐姐会长住下来吗?”阿房绞起了手,眼中掠过细微的感情。
“怎么,不成吗?”她挑衅的说。
“太好了……”
宫宜家全身一颤。“我告诉你,你别肉麻喔,把眼泪给我收起来。”她哭个什么劲,“我又还没死。”
阿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脸上绽放的是很美丽的微笑。
* * *
下意识地往身边一摸,是冷被,本来应该还睡在她身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人走了,他却在她的身边用被褥摺起条状,想来是为了防止把掉下床当家常便饭的阿房,在抱不到人的时候滚下地去。
她睡眼惺松的爬起来,恰巧跟闯进来的春绸照了面。
“我就知道你还在赖床,黑山堡被不知道打哪里来的人包围住了,头子要我们全部集合到议事大厅去。”
阿房立刻清醒了,一边匆忙的着衣一边问:“那……他人呢?”
“带着二当家还有几个亲信到水源地去了。”拉着阿房的手,两人匆匆离开。一来到议事大厅,果然一屋子的人,大家都把这里当临时避难所了。
才片刻时间,她已经从许多人的嘴巴里听见杨旗军来势飞快,不到六天就已经在黑山堡山下。
虽然黑山堡对外的道路只有一条,四周都是险峻的山谷高峦,但是残兵流寇的数量无法算计,何况还有熟知地形的段飞龙带领,一个时辰内已经从山脚杀上山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