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所有的人都这么不讲理,还是只对男人,或者纯粹是针对我?」
她把脸转向一边,好让自己呼吸。「是你一再逾越。」
「逾越了什么?你的限制标准是什么?只要问到或谈及你的过去、你的父亲、你的婚姻,你马上挨了针刺似的弹起来。若是我说的不对,你尽可以纠正我。」
「哦,你怎么会说错呢?你的观察入微令人叹服,何先生。」
他以柔和的笑容回应她的尖锐和讽刺。「我只要得到你一人的心就别无所求了。」
她仰起头看着他了,眼眸深处交错着需要、渴望、畏惧和谨慎。
「你竭尽所能只为了一个目的。」她挣扎地要自己保持理性。
「我没提,是你说的。」
他的嘴唇忽然低下来,不过仅轻轻刚过她的,仿佛要先吸取她唇办的芳香。
嘉茹又别转开脸。「请你不要这样。」她的双手搭上他胸膛,可是没有推开他。
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有多想吻她,为邵老找女儿的事忽然成了次要。他在这,他来这,是因为她已进据了他的心。他一向很能掌控一切,绝少感情用事。然而,他却控制不了想她的思绪,而想着她就非见到她不可,见到以后便恨不得永远不要离开。
「怎样?」他托起她的下巴,将她转回来,拇指拂抚她的嘴唇,它柔软得不可思议。
「不要怎样?」
「不要扰乱我的生活。」
「我有这么做吗?」他的手拂向她修长的颈项。「我只是想了解妳,嘉茹。」他的手继续移动,绕过去托住她的颈背。「你太紧绷,太容易紧张。」他将她拉近,直到他们的嘴唇相距不及盈寸。「我知道有个帮助你松弛的方法。」
快走开!叫他走开!他的唇缩短他们之间最后那点距离之前,嘉茹在心里对自己大喊。可是她做不到。她的腿仿佛在地上生了根,她的双手抓住他脚前的衣服,以支撑她无力的膝盖。
他怕地会逃走般,紧紧搂着她。他的双臂有力强壮,他的嘴唇,他的吻,则柔软得不可思议。他当她的唇如水蜜桃般,温柔地品尝,浅酌那份甘甜。他是那么出乎她意外地温柔,耐心地哄诱。
而他并没有等很久。嘉茹在他们四唇一相遇时,即头晕目眩,浑然不知所以然,其余便全部交给直觉。她的直觉通常应该是警戒性相当高的,今天它却追随本能而行动。
敬桐本来没有打算吻她的,没这么快,他怕太鲁莽会把地吓退回她的自卫墙后面。他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心甘情愿,如此甜润,如此柔软,他几乎觉得他可以这么一直吻地,永不停止。
当他感觉到一丝怯怯然,些许羞涩:一缕浓烈的柔情遂涨满了他的胸臆。他更深入地吻地,也更温柔。
嘉茹觉得她快化成水了。这个自一开始就逼得她喘不过气来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这么温柔呢?他怎么知道她需要被温柔对待呢?她的生活里充满了尖锐、冷酷的棱角,迫得她变得浑身也满是棱棱角角。她从未拥有或享有过如许甜美的柔情,它一点一滴地渗入她禁锢多年的心房,她几乎要为之融化。
但她不能。她更不可以忘了他的目的。这有可能是个陷阱。
嘉茹用软弱无力的手勉强推开他,自己也退开。
「请你,不要。」
不情愿地,敬桐故开拥着她的双手,惊愕地发觉它们竟在颤抖。他深呼吸,调整他不稳的气息。
「对不起。」他低语。「不过我不是为吻了你道歉。我很高兴我这么做了,而且将来我还会再这么做。只是今天,现在,我似乎有占人便宜、趁人之危的嫌疑,因而它虽然美好,却会像是个取巧的手段。」
他如此明明白白点出她的犹疑和顾虑,嘉茹反而自觉像个多疑的傻瓜。
「不,你不可以再这么做。」她本欲严词反对,听起来却若一句娇嗔。
他忍不住伸手用手背触抚她的红靥。「我会,一定要。」
「敬桐……」她一叫出他的名字,他立刻愉快的笑了,教她羞得无法往下说。
「慢慢来,嘉茹。我说过,我是很有耐心的。」他的手掌贴住她半边颊。「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他要去哪?她来不及问,他已经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她听见他一路吹着口哨出大门。
嘉茹把地虚软的身子放进椅子,举手摸她的嘴唇,摸到一朵她未曾觉察浮在那的笑容。天哪!她的反应和表现都像个白痴。难怪他说着「一定要」时,笃定得仿佛他确信当他再吻她,她还是不会拒绝。
她为什么没有拒绝呢?如果她对自己够诚实,她该承认那也是她要的。她同意,它的确很美好。感觉很好。太好了,令她害怕。
她害怕,不仅因为他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和她父亲关系密切的男人。她的日子里承担不起更多波折,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她的毅力呢?她必须禁止他再过分亲近她;她必须制止自己宛若个不知情为何物、渴望品尝爱情之果的少女。而她的确不知热恋和接受一个男人的感情,是何滋味。
可是他对她未见得是出于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她警告自己。
敬桐的脚步声进来了,比出去时要快些,仿佛不如此,她会不见了。
他手上拿着个黄色公文袋,抽出里面的文件,摊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并放下一枝金笔。
「你仔细看一下这份合约,若有遗漏或你不满意的地方,我立刻修改。看完麻烦你在这里和这里签字。」
嘉茹根本没有心思细看合约内容,虽然她做出专心详阅的样子。当她在他指示的地方签上她的名字,感觉上,她仿佛签的是一纸终身契约,自今而后,她再逃不出这个男人的情网了。
***
「啊,谢谢你,蒋小姐。」
嘉茹感激地接过敬桐的秘书端来给她的冰咖啡。蒋云菲约莫五十上下,留着爽丽的齐耳短发,热诚而亲切。一个上午她都尽量抽空到楼上来帮她的忙。
「真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我知道妳很忙。」
「哪裹,妳才辛苦呢!我不过舒舒服服坐在冷气办公室,你却在工地里流汗。」
「哦,没有关系,我习惯了。」
嘉茹喝一口冰咖啡。她本来想今天来做些详细测量和初步规书,好尽快开始她的设计工作。早些开始,早点结束。她没有和敬桐约时间,只想做完她要做的事,径行离开,因此她只草草用发带把头发束在脑后,穿了件蓝格子旧衬衫,褪色牛仔裤和运动鞋,也没化妆就来在她旁边的蒋云菲,虽然她自己说她五十多岁了,看上去像才四十出头,真丝套装底下的身材依旧保持得相当迷人,适当的妆扮突显出她职业妇女的精干。跟她站在一起,嘉茹自觉像个寒碜的乡巴佬。
「如何?忙得差不多了吧?要不要到楼下办公室吹吹冷气,休息一下?何先生刚来过电话,他要下午才会来呢。」
她给嘉茹送咖啡上来之前就提议过好几次,嘉茹怕碰见敬桐,婉谢了。她还没有准备好这么快再见他的面,经过昨天那一吻,她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以前也曾经有客户私下邀约她吃饭,但仅止于吃饭而已,不管他们事后如何企图追求她、接近她,她始终把持着她的原则:绝不和他们存感情上的瓜葛。敬桐却轻而易举地攻破了她的防线。她的失去原则,也使她失去了立场。现在她需要花些时间来重新建立她坚守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