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仙皱皱鼻子,「我为什么要救他?他是我什么人啊?再说,人死有什么不好?干什么都贪恋红尘?越活越没意思。」
他的歪理让琴影有些怒了,「这世上有人是为别人而活,有人是为自己而活。活的有没有意思,只有活着的时候才知道。你身为医者,怎能见死不救?」
百草仙瞥了她一眼,「这么说来,妳是为这个人而活,而这个人也心甘情愿为妳而死?
我老人家生平最怕的就是你们这些痴男怨女,整天悲悲切切、哭哭啼啼,死啊活的,好像除了情爱,便没有别的事可做了。」他如同躲避瘟疫一样的背起药篓逃走。
琴影情急之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昏迷的流云背在自己背上,一路紧紧尾随。
百草仙跑来跑去见甩不掉,回身大喊:「唉呀,别再跟着我了!妳年轻,跑得比我快,是欺负我老人家年纪大了是不是?」他说着说着,忽然哇呀一声,咧开嘴大哭起来。
琴影登时愣住,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胡子、眉毛都快揉到一起去了。
百草仙哭了半天,见她还是不走,只好把药篓一摔,没好气的说道:「好吧好吧,怕了妳这个丫头了,把那小子背过来我瞧瞧。」
琴影喜得赶快将流云放到他眼前。
百草仙凑过来摸了摸脉,又看了看流云的气色,下了断语:「是十日香。」
「是!」琴影瞪着他,「有救吗?」
百草仙回瞪回去,「我若说没救,妳这个丫头是不是立刻要杀了我给他陪葬啊?」他哼着声从自己随身的药瓶里,拿出一粒药塞进流云的嘴里,「这药也不能解毒,只是暂时抑制他体内的毒性。他的毒虽然是新添的,但是来得太厉害,是从妳体内转渡过来的吧?」
琴影点点头。
百草仙嘿嘿笑道:「真是个大傻瓜,不知道这样一来,毒性会发作的更厉害吗?本来是十日发作,这下他恐怕撑不过今天子时了。」
「你说什么?」琴影一跃而起,抓住百草仙的衣服,吓得老人倒退几步。
「人还没救,妳就要杀生啊?」
琴影急切的问:「你有没有龙涎草?」
老人挑着眉毛,「我号称百草仙,怎么会没有?」
「那你还不救他?」老头不慌不忙的神情快把琴影急疯了。
老人用手一指山顶,「龙涎草向来长在悬崖峭壁,老头我年纪大了,身手不好,爬不上去,妳若想救他,自己去找吧。」
琴影遥望着藏在云雾中的悬崖,问道:「龙涎草长什么样子?」
「三叶两花,花分红黄两色。」百草仙话没说完,琴影已经向着悬崖顶奔了过去。
老头捻着胡须,自言自语道:「真是个火爆脾气。」低头看着还在昏迷的流云,又笑道:「你们俩倒是情深意重,这次之劫,也是上天对你们的考验,就看你们有没有福气熬得过去了。」
他弯下腰,一只手拽起流云的肩膀,轻轻松松的搭在肩上,转身朝另一处山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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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影仰望着百余丈高的悬崖,上半端因为藏在云雾中,所以根本看不清龙涎草的实际位置。
这些天,她的功力恢复了五六成,但是依然不能轻易运功。所以要爬悬崖,只能全凭手脚力气。
她深吸一口气,承影剑的剑尖牢牢刺进头顶一处,身子一提,爬上两尺多,左手扣在峭壁的坑洼之处,抽出剑,又刺向头顶的山壁,再往上爬。如此反复,不一会儿,她的左手指尖已在山壁上磨出了血泡。
但她浑然不觉,脑海中只有采药这一个念头。
终于,爬到半山腰时,在距离自己右侧四、五丈外的地方,她看到一株龙涎草,那红黄相间的小花正在山壁上摇曳,显得脆弱无依。
但她所在的方向和龙涎草距离太远,她只有将身子贴在山壁上,冒着掉下去的危险,以剑尖横向滑出山缝,一点一点挨蹭过去,触摸到了草根,轻轻一揪,连根拔起。
琴影按捺下心头的喜悦,将草衔在嘴里,左手背后,右手暗暗灌注了三成真力于剑尖,使了个千斤坠的手法。
承影剑本来就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在她真力的压迫下,在山壁上迅速拖延出一道长长的剑光,她借力下坠,带着药草平安落于地面。
跑回她刚刚离开的地方,百草仙和流云都已经不见去向。琴影惊惶的欲要去寻找,一个药童从山丛中走出,对她说道:「姑娘,师尊请妳到药圃说话。」
琴影跟随那名药童,在弯弯曲曲的山问小路上转了几个圈,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小巧的药圃搭在四面环水的药园中。
走过一座小桥,药圃内已经传来草药的香气。
百草仙坐在煎炉旁,流云就躺在他身侧的床榻上。
琴影几步奔到流云身前,只觉他的鼻息越来越微弱。
百草仙一掀药锅,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倒药!」
琴影将龙涎草放入锅中,百草仙重新盖上盖子,看着她。
「有了龙涎草,他的命是保住了,但是他一身功力也会散尽,如废人一样。」
琴影心碎如裂,掐紧自己的手指,问道:「没办法救吗?」
「有啊!」百草仙淡淡道:「要妳拿妳最珍贵的一件东西来换。」
琴影沉默一瞬,将承影剑缓缓放到他身前。
百草仙只是瞥了一眼,耻笑道:「我要剑做什么?我又不杀人!一柄承影剑我还不会放在眼里。」
他果然认出了承影剑。但他要的竟然不是承影剑?那又是什么?
琴影说道:「我珍视的东西只有这把剑,若能救他,我愿舍弃一切。」
百草仙似笑非笑道:「若要妳散尽一身功力呢?」
琴影再度一愣,困惑的望着百草仙,但她咬咬牙,说:「好!要我怎么做?」
「把妳的功力过渡给他,帮他喝下这碗药,五脏六腑都贯注真气,让功力推动药性在体内化开,妳若有一刻的停顿,他就会毒发身亡。」
百草仙看看药锅的热气,说道:「药煎好了。」而后起身走出房间,将房门合上了。
琴影倒出一碗浓浓的药汁,自己先含住一口,贴在流云的唇上,以舌尖抵开他的唇齿,将药汁缓缓注入。
一碗药液饮尽,琴影双掌抵在流云的背心。这样的情形以往曾出现无数次,只是每次被救的人都是自己,付出的是流云。终于等到她回报的这一天了。
「云,你要好好的活着。」她微笑着,蒸腾的内气与满室的药雾如云霭交融,白茫茫的世界中,只有她真切爱他的心,坚定而有力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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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先醒来的是流云,他感觉到有人伏在他身后睡着,而清冷的气息顺着脖颈浮到鼻翼前,让他有一瞬的错愕。
「影?」他回过身抱住她的身子。怎么?他没有解毒成功吗?可是为什么两个人会睡在这间陌生的屋子里?
「那个女孩子把功力都给了你,估计她是要多睡一会儿了。」一个老者的声音在屋子中响起,流云这才注意到那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你是百草仙?」满屋的药香和药罐,足以昭示他的猜测属实。
百草仙哼了一声。「你们俩的毒都解了,可以下山了。」
流云一探琴影的脉象,果然体内毒性都已尽除,但是,她的功力也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