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郁倪不喜欢家人批评火安琪。
“胳臂往外弯啦,”话虽感叹,郁二十四却笑得灿烂不已。出清存货,他对神主牌上的妻子投以安慰的一瞥。
“心心,什么时候轮到你带男朋友回来给爷鉴定一番?”
“我还早。”郁心注意到自己的食物,仿佛饿了好几顿似的,开始努力的吃起来。
“你们这群饭桶,我要的东西呢?”一个浑身充满阴黯气息的男人闲坐在办公桌后面,刚强魁梧的身躯宛如荒野噬人的猛兽,低沉沙哑的声音叫人不寒而栗。
“BOSS,我们尽力了,那个顽固的女孩还是不肯妥协,这回用水管把我跟手下喷成这样,我真的受够了。”
“我记得上回她放狗咬人,上上回嘛……联合村民把你的手下打得鼻青脸肿。”他有过过人的好记忆,只是多听他一个字,耳朵都是一种折磨。
他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
陈经理惊骇失态的捂住耳。
笑声一闪即逝,消失在空气里面。
“唉唷,BOSS,你……”一个象牙纸镇无误的砸中陈经理光秃秃的额头,血丝马上从破皮处滑落。
陈经理惶恐得不知所以。
“BOSS,饶命!”他顾不得伤,腰折成两半的哀求。
“里海油管架设的机器还有工程师,以及俄罗斯所有重要人员都将在下个星期三以前会抵达,土地的事你最好在这星期搞定,要不然,后果不用我提醒。”对于打伤人他一丝愧疚也没有,脑子里面只有工作。
“我知道。”人说伴君如伴虎,他这主人远比虎豹可怕多了。
陈经理连滚带爬的离开。
男人不再理会他的部下,扭过头,光洁的墙壁上是最新科技的电脑所投射的立体图。
那上头,用电脑模拟出来的山丘河谷平原是一块让人非常眼熟的地方,最让人瞩目的点插了枝红旗,仔细的瞧,那红旗下用德文标示着郁家花园……
这样的夜很不寻常,月亮是火红的,恍若在昭告着什么,平常的虫唱蛙鸣却奇异的消失,整个大地诡谲的弥漫着让人心浮气躁的不安。
火光看不出是从哪个角落点燃的,比比啵啵的烧灼声是花园里花蕊的痛苦呐喊,被烟熏醒的守园人睡眼朦胧的村小屋里探出头,瞌睡虫马上被熊熊的火焰给吓醒,抓起铁桶,乒乓的制造出声音。
刚入睡的郁倪穿着睡衣疯也似的跑出来,后头尾随着火安琪还有郁心、郁二十四。
郁倪情绪紧绷的大叫,“姐,打电话叫消防车,爷,你进去屋子里待着,我去救火!”她说完就要往外冲,不料,手被人给拉住。
“我去。”火安琪把脚上的鞋子脱下给她套上,自己赤着足往花园去。
郁倪—怔,“我也去。”要她站在这里便等,她会先疯掉。
她步伐急促的随后跟上,穿着他的鞋,从脚底穿透上来的温度让她心中一暖。都这节骨眼了,他还能为她考虑到这么微小的细节,那种奇异的柔情像水一般,渗入她因为紧张而快要蜷缩起来的四肢百骸。
“爷,电话就麻烦您打。”郁心紧握郁二十四的手一下,将从睡梦中清醒的弟兄们集合一起,分配任务。
几分钟后村子里的壮丁妇孺、郁心旗下的骑兵们全部拿起弓刀,砍掉大片的芭蕉叶捆成棒拼命打火,郁心更是以身作则冲进火场。
可惜,在干燥的季节,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再加上天公不作美,恶作剧的风这时鼓足了吃奶的力气嚣张的吹,火势添了翅膀,以万夫莫敌的睥睨姿态席卷一切。
几百度的高温,空气滚烫得连皮肤都烫出水泡来,人置身在强势的火焰里比海砂还渺小,花园的作物完全抢救不及,蔓延的速度哪是人力抢救得了的。
而老天好似觉得这样还不够刺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宅子也传出可怕的爆炸声,一幢好好的四合院转眼间夷为平地,烟硝四处窜飞,郁倪捂着吸入过多浓烟的鼻子还有薰红的兔子眼望向宅子,不敢置信。
“爷爷……郁心!”她一开口,威力无比的烟雾立刻穿鼻入肺,呛劲儿直达脑门,眼泪马上流出来。
忙着救火的她不知道郁心还有郁二十四早就加入抢救行列,奋不顾身就往冒着火的花丛扑,想横过田埂去救人。
然而,人在火窟,火舌乘机舐上她的发,等到她惊觉,背后已是烧烫难忍,她痛得丢弃扑火用具,想把身上的衣服脱掉,然而,更惨烈的火焰夹着面目全非的玫瑰梗整排朝她压了下来。
被火纹身的玫瑰在郁倪眼前飞散,她徒劳的用手去挡,火势狡猾的从她两旁逸去又包围住她,她被困死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里……
区区的消防车灭不掉这样的大火,只能尽人事的喷洒水花,几个小时后,靠着日光城调来的灭火队才扑灭这场烧了大半夜的火。
火抉坐镇指挥,他冷静精湛的决策、神武睿智的姿态,让这些从来没见过大人物的小百姓们忘记灰头上脸的辛苦。
三小组的特勤部队以地毯式的方法找寻在火海中失踪的郁家三人。是的,郁家祖孙三人同时在这场火里不见了,不知是死是活。
火觞则跟着火雪城自动盯住火安琪,两人左右包抄,为的是以防万—……这万一,只是身为兄长的他们的一片揣测,跟着就对了。
火家四兄弟让这些乡下老实人开了眼界。
每一个都不是凡人,尽管打了整夜的火,能见到这些恍若天神的人间奇男子,所有的辛劳都有了美丽的回报,但是一想到相处几十年的老邻居就失踪在火里,善良的人们又难掩痛楚。
虽然天亮,大片的阴霾蒙住灰蒙蒙的天空,余烟袅袅的花园烧了大半,残花败枝看了叫人心酸无比。
火安琪拖着虚浮的脚步回来了,跟随左右的哥哥们一个扭了手、一个拐了脚。
“你们两个……”火抉想不出来为什么两个身强体壮的弟弟会鼻青脸肿,全身脏得像在泥巴里打滚过的猪。
“还不都为了这家伙。”火觞用舌头顶了顶牙龈,该死!都肿起来了。
“安琪没事就好,剩下的回家再说。”看着跟游魂差不了多少的火安琪,温柔的火雪城把受难的遭遇当吃补,至咽下肚子。
“人呢?”火抉又问。
“可能……凶多吉少。”昨夜火势磅礴,怕是跟花树一同化为灰烬。不过火雪城碍于火安琪不敢明说。
火安琪捡起脚下的一朵残花,缺了数片花瓣的玫瑰楚楚可怜,高枝散叶,他把花儿拈着,眼看刮来的风将剩余的花瓣片片吹落,零丁的花蕊光秃得可笑,他悲伤得几乎要死去。
他有心的,他的心终于尝到被撕裂的痛苦。
如果可以放声大哭该有多好,要是郁倪在……她一定会大声的鼓励他用力的哭。
他想哭,眼睛却干涸得什么都流不出来。
“火抉,又完了。”无时不盯这火安琪的火觞翻翻白眼。
“你才完蛋。”火抉沉黯的眼扫以一记回马枪。
“我是说安琪又缩回自己的世界去了。”也许更严重。
火抉示意火觞继续说下去。
“你以为我跟雪城一个扭到手、一个脚受伤是怎么来的?都是他坚持要下河谷,差点冲落悬崖得来的,你有幸没见到他发狂的样子,下次……呃,没有下次,我不玩了。”
火觞碎碎念。
“那个女孩对他似乎很重要。”火雪城瞧着蹲下身子抱着头的火安琪。“也许我们之间,包括爸妈都没有人能这样翻搅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