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夏竹怔然。
「我为什么知道是不是?」赛门淡然一笑。「你们看彼此的眼神。」他简单的解释道。
「从第一天姜先生突然出现在牧场,我就发现你们互相凝视的眼神不寻常,而且,或许你们都没有察觉,你们的目光总是相互寻找彼此的身影。」
低着头许久,夏竹终于缓缓开口。
「我们曾经是男女朋友,但他的眼中始终只有工作,完全没有我的存在,四年前,我彻底放弃了,决心离开他,所以才来到这里。」
点点头,赛门终于知道为什么看见夏竹的第一眼,会在她眼中看到如此深沉的绝望与悲伤。
原来,让她心碎的那个人,竟然就是姜御风。
尽管心里苦涩,但赛门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看起来是如此相配,甚至,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相爱,只是他们都没发现罢了!
「为什么不去找他?」他不解问道。
「他只留下一封信,说他爱我,却要我把握幸福,我不明白他到底要什么……」她茫然摇摇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赛门总算知道,几天来她的憔悴失神所为何来。
「那何不去找他问个清楚?」赛门提醒她。
「找他?」她茫然望着赛门,喃喃自语说。
「爱情不是这样,他去哪儿,妳就往哪儿去?」赛门知道自己此生没有机会,却希望她能获得幸福。
他去哪儿,我就往哪儿去?
夏竹在心底默默咀嚼这句话。
他的意思是说--要她回台湾去?
她转头遥望着远方,目光中竟有着近乡情怯的不确定与犹豫。
回到台湾,找到他,就真的可以为她自己寻觅到爱情,听到他亲口道出一声:「我爱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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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从美国起飞的班机,在台湾的清晨缓缓降落在中正国际机场。
三十分钟后,顶着俐落短发,穿着一件轻便不失品味的灯芯绒长裤、象牙色棉质上衣的夏竹,拖着两只大行李走出机场。
拿下鼻梁上的墨镜,她仰头望向冬天晴朗温暖的天空,平静的美丽脸庞上,是一份飘泊多年总算回家的激动。
招了辆计程车,她立刻驱车往台北市区直奔而去。
闭眼倚靠在后座的座椅上,连续二十多个小时搭机、转机,已经让她全身疲惫得发出抗议,但全身的细胞却是出奇亢奋。
不到三十分钟,车子已经进入台北市区,转头看着窗外掠过的高楼、街道,台北比她印象中更加繁荣进步了。
足足离乡四年,她这一刻,竟有一种回到家的安心与感动。
她会不会太冒险、太冲动了?一路上,她不断的这么问着自己。
甚至连他台湾的住所是不是换了,他的电话号码、他的联络管道都没有,就冒险的从千里之外飞奔回来。
但即使内心有再多不安,在双脚踏上台湾土地的那一刻,才知道她想打退堂鼓已经来不及了。
未来无论足好是坏,总得亲自去试过才知道!
脑海中悠悠响起与赛门在机场拥别时,他语重心长的话语。
是的,与其一辈子抱着疑问耿耿于怀,不如亲自找他问个清楚,虽然,即将面临的重要时刻让她紧张得双腿发软,连手都微微发颤。
「这里右转。」车子绕进难行的繁华东区,她凭着记忆提醒司机方向。
不一会儿,一栋宏伟的熟悉高级公寓出现眼前。
车子总算抵达公寓楼下,计程车司机热心的替她拿下两大只行李箱,收了车资又迅速开车走了。
抬头望向高级的三层楼公寓,彷佛又重温了四年前在这里的眼泪与回忆。
深吸了口气,她鼓起勇气伸出颤抖的手按了对讲机。
彷佛有一世纪的时间那么长,对讲机另一头终于被接起来。
「喂?找哪位?」
对讲机里传来女子的声音,让她陡然一怔,竟许久接不上话。
「小姐,请问妳到底要找谁?」女人又问了一次,声音里多了分不耐。
「请、请问姜御风先生是住在这吗?」她终于结结巴巴挤出话来。
「对啊,不过他不在家,妳是谁?」女人不太客气的问道,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敌意。
「我、我是他的朋友。」她突然心生一股想逃走的冲动。
「朋友?」女子在另一头兀自嘀咕好一阵,才心不甘情不愿说道:「先生住院了。」
听到她喊「先生」,夏竹压根来不及为女子的管家身分松口气,下一句话又令她全身的神经遽然紧绷起来。
「住院?」一记晴天霹雳,震得她几乎站不住脚。「他怎么了?生了什么病?要不要紧--」霎时,她全慌了。
「医生说,先生的『癌症』很厉害,随时有要走的打算。」
有要走的打算?长途飞行的疲惫与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他在哪?」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她坚强的挤出话来。
「台大医院。」
毫不迟疑,她丢下行李转身就往大街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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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要找一位--重症的病人。」来到医院的服务台,夏竹强忍着哽咽,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
「好的,请问病人叫什么名字?」
「姜御风。」她心焦得几乎一刻也不能等。
「稍待。」服务台的义工非常亲切有礼,唯有效率实在有待加强,足足两分钟的等待令她觉得像二十年一样长。
「喔,找到了,他在八楼C区,二十五号特殊病房。」
「特殊病房』几个字再度让她的心降到谷底,眼泪已冲到眼眶边,眼看即将溃堤。
她不敢相信,才分开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就生了重病,随时都有走的可能--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总要这样一再捉弄她?
就在他终于说出「我爱妳」,就在她终于鼓起勇气回来寻找真相,美好的一切却全被打入谷底。
及时转身掩饰泪水,她急忙搭着电梯来到八楼,异常静寂的病房笼罩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她的泪水不争气的又再度滚下来,踩着空荡毫无真实感的步伐,来到那间所谓的「特殊病房」。
「小姐,妳找哪位?这里是特殊病房,不能随便进去喔!」一名护士冷淡客气的提醒她。
「我……我要找姜御风先生,我是他的朋友--」她急忙忍住泪水,坚强说道。
「我要问问,等一下。」护士小姐径自转身进护理站,拿起电话面色凝重的请示。
护士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楚,但她猜想一定是请示医生。看了眼挂在门口的名牌,以及斗大的「特殊病房」四个字,让她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再度滚落。
「小姐,妳可以进去了,不过请妳不要太大声、也不能让姜先生太激动。」
「我知道,我会注意。」夏竹忙不迭点头。
「嗯。」点点头,护士小姐又进护理站去忙了。
望着眼前这扇隔绝两人,甚至随时可能将他们隔绝成生与死两个世界的门,她心痛如绞,尽管泪不听使唤的拚命掉个不停,却还是得用力咬住唇忍耐着。
她不能让他看到她掉眼泪,现在的他需要的是鼓励与支持,虽然这对癌症病人来说不切实际得近乎残酷。
擦干泪水,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门。
病房里没有想象中弥漫着浓浓的药水与病重气息,反倒全是属于他身上的独特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