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看来你会是个难缠的小姨子。”
她回首瞪了一眼──
赫!是个大胡子痞子。
“这样对未来的姊夫似乎不太明智。”
大胡子呵呵笑;她再赏他一个白眼。
高大看不出年纪的大胡子又说:“我以前没见过你。”
“彼此,彼此。”蛋糕拿得差不多了,她打算走人──
“你爱吃蛋糕?”
这人很烦!她不得已点了下头:“唔。”
回凉亭吃蛋糕,谁也别想耽搁她!
※ ※ ※
韩惟淑跟李苹芳道声再见,要走之际,阮博羿来了──
“惟淑?我没记错你名字吧?”他和蔼道。
“呃,阮伯伯。”韩惟淑定神一看,立即认出人。
“好久不见,这么快就要走了?是不是玩得不开心?”他精明的眼神打量妻子与她。
“不是,时间差不多了……”
“沧日呢?怎么没看见人?”他问妻子。
李苹芳:“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大概没下来。”
阮博羿看似不经意:“我跟他说过要请惟淑过来,他算是半个主人,怎么可以不下──”
“我在这。”阮沧日听到他们谈话。
他在?!韩惟淑头皮一麻,好想找个地道遁逃。
“人家都要走了,你才出现,幸好我碰上了惟淑。”阮博羿似真似假抱怨。
阮沧日直接说:“我在外面找她。”
李苹芳吃惊瞪大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韩惟淑闻言亦是一愣,是……为了取笑她,还是赶走她?
不管何者都是种难堪,她悄悄退了一步──
阮博羿想起什么似的神情:“你们两个都是学钢琴的,为我的客人弹首曲子吧!好久没开家庭音乐会了。”
“不行!”韩惟淑激烈也低嚷,惊觉自己失礼的动作,她慌张:“我不行,我没准备……”
不乐见她惊惶不安的模样,阮沧日蹙起眉,自动道:“我来吧。”
李苹芳又是一惊,沧日从小就讨厌被父亲逼着在客人前表演。
他走向钢琴,想了想,开始演奏──
交谈中的客人听到了琴声,都聚集到侧厅,屋外的客人也吸引进来。
韩惟真挤过人群,站立韩惟淑后方,自语说:“听起来不像古典乐曲,有点熟悉,在哪听过?”
她不学音乐,不过耳濡目染下仍是有初步认识。“姊,好熟的音乐,什么曲子?”
韩惟淑以梦幻似的轻柔:“这是Kevin Kern ,Enchanted Garden专辑里面的FairyWings。”
“Fairy Wings。”美丽的曲名!韩惟真灵光一闪,“Kevin Kern?不就是你很欣赏的那个新世纪钢琴、键琴手?”巧合?!她偏过头怀疑。
这是她最喜欢的CD之一,如此熟悉的旋律,安抚她震荡的心,韩惟淑浸淫于纯净轻柔有若耳边细语的琴声,四周的人缓缓退去,旋转的世界只剩他与她的存在,契合的感动充斥心田,持续至乐曲结束……短暂的一刻!心中的怅然所失令她猛然眨眼,回到现实。
“这又是什么曲子?”韩惟淑纯粹好奇。
“After the Rain。”她机械式的回答。
从没有这般接近的感觉,一直以来两人就像圆轴上两端遥遥相对的点,快快转着……慢慢绕着……横亘不曾缩短的距离,她不要无奈的绕转,在恒久的时间,她要──不,她什么都不要,不要在无垠中虚无空转,不要永远守候从不回首的背影!
心中缺口的痛楚汨汨流出,她──
“我想回家……”
韩惟真因这绝望的口吻讶然回头,因她迷惘虚无的眼神惊慑!
“大姊?!”她慌忙一瞥钢琴的方向,琴声铮然一止,她关心环住韩惟淑的肩。“我们马上回家。”
“你不舒服?”阮沧日已至身旁,她的脸色苍白。
韩惟淑身子一震,韩惟真代言道:“我们要走了。”
“我送你们。”
不……她内心挣扎喊着,可是出不了声。
※ ※ ※
“我们需要谈谈。”
阮沧日出声止住她推开车门的动作,后座的韩惟真略作考虑,决定留给两人交谈的空间:
“我先进去。再见,阮大哥。”
韩惟淑眼眸掠过一丝惊慌,旋即掩敛而下;阮沧日望了眼垂首不语的她,静静凝视车窗遥远的前方,良久──
“你突然要走,是因为我父母说了什么?”他挂意令她神色黯然的原因。
她不解的眉头微蹙,沉默摇头。
他仍怀疑:“要是他们说了什么,我很抱歉,我该想到的。”
“为什么道歉?”她喃喃自语,心中有深深疑惑。“这应该是你乐于见到的,不是吗?”
他绷紧的唇线一抿,突然说:“不再是了。”
她讶然仰首,坚定的眼神迎面而来;他锁住她的视线,不让她有逃避的机会。
“我喜欢你。”
她惊愕睁眼,下一瞬间,盈眶泪水扑簌滑落,破碎的抖音:“你好恶劣!”
他怎么能这样取笑她?这样残忍念着她在乐谱上写了满满的字眼!泪水像断线的珍珠,宣泄而下……
他叹息摇头,再说:“我喜欢你。”
“不要再说了。”她哽咽低嚷。“别这么残酷!我已经因为过去的愚蠢受过折磨,我已经不再奢求,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很抱歉带给你的困扰,可是……都结束了!不再……”委屈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蒙眬的他令人猜不透。
“因为我不想让它结束。”令人心痛的泪珠,修长的手指怜惜地抚上湿意交错的脸颊。“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不是真的!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她无法再忍受从他口中听到这两句话,那不断讽刺着她、嘲笑愚蠢的她写在乐谱上的真心。
“不,你还喜欢着我──”
她抗拒的激烈摇头,哭嚷着:“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
他捧住泪湿的脸庞,无比坚定道:“你一定还喜欢着我!”
他只能如此相信。
无力抗拒,她选择逃开。推开车门,她只想远离他……狂奔地逃开,但背后传来的话却清晰在她耳际回响──
“我们之间没有结束,一切正要开始!”
正要开始!
第九章
这年的冬天似乎特别漫长。
一波波的寒流将人困在一层层厚重冬衣里,她觉得自己像颗永远不可能羽化的茧蛹。
她的春天,永远不会来──
呼,看着呼吸在空气中成雾。
吸,寒冬的冰霜侵入胸腔,穿透全身的冰冷。
韩惟淑冻僵的手套着手套藏在深咖啡毛料大衣的口袋,跨入机场大厅;清早的出境大厅空旷,没有多少暖意。
她轻轻扯下覆耳毛线帽,睁着惺忪的眼寻找──
“韩老师!”康易磬的母亲林玉铃先看到了她。
“你们已经来了?”她缓缓走近。“东西都预备齐全了吗?”
“不知道那里缺少什么?下雪的地方一定很冷……”林玉铃担忧地停顿,依依不舍孩子将远渡重洋。
韩惟淑安慰她:“要是缺少什么,我们马上给他寄过去,你别担心。”移向学生。“易磬,你说是不是?”
康易磬沉默颔首,刚满十六岁的他没有彷徨,这是他与他的约定,愈早实行代表他愈早有能力偿还。他不担心母亲,她已经适应目前的生活;唯一挂念的是老师,这些日子她不一样了,不是具体的改变,只是敏感察觉她似乎失去了活力,自她身上散发的温暖有时薄微得令人感受不到,他猜测是什么引起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