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晨星只听背后一阵自喉间发出的叽哩咕噜的声音,却没听见他说话,回头问:“你到底有没有看见?”
有,该看见的都看见了!杜聪文倏地把视线定在天花板上的某一点,佯装绅士地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你在做什么!我叫你看这件衣服,你干嘛盯着上面看?算了,这件衣服我穿不下,你那么想去,自己去好了。”
那怎么行!杜聪文的视线立刻掉回汤晨星身上,转过她来,正经地研究问题出在哪里?这衣服是按汤晨星的尺寸订做的,没有道理不能穿。他试着拉上拉炼,松了口气说:“没问题,这是弹性布料,用点力拉上就好了。”他拉了一半忽然又停下动作,盯着她横在背部白色细带,不知该如何开口——
“又怎么了?有问题吗?”汤晨星问。
“穿……穿这种贴身的礼服里头是……不能穿内衣的。”
“欸!那怎么办?”汤晨星惊骇地回头。
“你先脱掉内……内衣,我……我再帮你拉上拉炼。”
“我不要。”她的脸不听使唤地染红了。
“去嘛!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家都这么穿。”杜聪文特意用稀松平常的口气说话,然后激她一下:“你不会这么胆小吧?”
“你使这种老掉牙的激将法没用的。”她很沉得住气的。
“你自己不脱,我来帮你!”杜聪文作势把手伸进她的腰侧,威胁地按住她裸里的嫩肤——
“啊!”一声,汤晨星冲进更衣室。“你别碰我,我自己脱!”
等她再从更衣室出来,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她高昂着头。做出不在意貌,对杜聪文命令道:“快帮我拉上拉炼!还有,眼睛不准乱瞄!”
“是!”杜聪文照令行事,不敢跟自己所剩无几的自制力挑战,他频频挥走不请自来的遐想——她皎白的背,好逗人!还有那柔嫩的触感……
※ ※ ※
宴会入口,服务生等着接过来宾的大衣外套——一位高大的男士正在跟娇小的女伴争夺一件女用外套,最后出男士获胜,他推着不情愿的女士入场。
“不要看我!”汤晨星一抬头,还没开口,接触到他充满笑意的眼睛。脸上的红晕就加深一层。
“我没有——”才怪!他在心里补述。
她红扑扑的娇羞模样。让他怎么也移不开视线。现在他才真正了解“秀色可餐”这句话用来形容女人是多么贴切;他真想把她一口吞进肚里——他专注的目光精溜溜地滑过汤晨星被黑色紧身礼服包里住的娇小玲珑的身材,最后停驻在胸前拢起处,猛吞口口水——
“啪!”他头上挨了一记。
“你又在偷看!”汤晨星怒瞋他一眼,害羞地护住胸前机密。
“你别紧张,没有人能看透这么厚的布料的。”杜聪文拉开汤晨星的手握在身边,好笑地俯视她。
“往上看!”汤晨星别扭地命令:“你要是再……”
“聪文,你们来了。”杜永丰从他们进来就一直在注意他们。
“爸。”杜聪文拉下脸,简短地打声招呼。
“杜先生?”他怎么也来了?杜聪文既然忘了告诉她——汤晨星费劲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杜聪文若无其事地加大手劲,不让她的小手脱逃,低声问父亲:“我邀请的人来了吗?”
“来了。”
杜永丰不知杜聪文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心里狐疑地思忖:聪文这次主动参加公司年末餐会,又要他代邀一家贸易公司的副总经理李良友夫妇出席,这到底是为什么?杜永丰实在有点担心;不过,能看到杜聪文跟汤晨星亲昵的样子,两人似乎大有进展,又让他觉得欣喜,看来,他的事业后继有人了。
“人在哪里?”杜聪文问。
杜永丰回过神,指着乐团旁边的餐桌:“我安排他们坐在那里,咦!他人呢?穿紫色旗袍坐着的那位是他的太大,他……哦!他在那里跟庄董谈话。”
“晨星,我带你去见个人。”杜聪文不顾他父亲,径自带走汤晨星。
“见谁?你的朋友吗?”汤晨星好奇问。
“她是我的朋友还是敌人,端看她对你的态度决定。”杜聪文淡淡说。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汤晨星眉头蹙起,还没来得及再发问,就被他带到餐桌边——
杜聪文示意汤晨星坐在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对面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汤晨星小姐;这位是赵宜珊或是赵美华女士,我想你们有些话需要当面谈谈——”他转身留下表情皆呆愣的两人。
汤晨星没注意到他的离去。她如遭电极地盯着对面的女人看。原来她的……妈妈是这个样子!
“就是你到我家去找我的?”赵宜珊先恢复镇静。她一听到那个遗忘已久的名字,再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女孩,似曾相识的脸孔,就明白了!
赵宜珊不大和善的语气令汤晨星一敛神,克制情绪保守应道:“嗯。”
赵宜珊不安地晃一眼周围,还好李良友顾着跟人说话,没注意这边。
她不自然地站起来:“我们到外面谈。”
汤晨星被动地跟着地出去。被突发的情况搅乱了心神;到了饭店的中庭,赵宜珊停在隐蔽的树丛间——
“你要多少钱才肯放过我?”她咬牙问。
“欸!?”汤晨星讶异抬头。
“你开个合理的价钱。我立刻开支票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她惶然,她不懂这个该被她称为母亲的女人。
“那你为什么三番两次来找我?”赵宜珊不信。
汤晨星鼓起勇气问:“你……从没想过我吗?”
“没有!我为什么要想起黑暗的过去!”赵宜珊残酷地否认。“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脱离只会奴役我、把我当赚钱工具的家人,脱离穷困的日子,我恨不得能将黑暗的过去,从我的生命中抹去——”
“包括跟你生下我的男人?他是谁?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生下我?生下了我又为什么不要我?”汤晨星嘶哑低问,问出她从懂事以后,就想知道的问题。
“哼!他只是个懦弱、没用的人!一知道我怀孕,就拋下我跑了;我还寄望他会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娶我,让我能脱离那样的生活——结果,我下错赌注,落得挺着大肚子被视钱如命的父母痛打一顿!可惜他们打得不够厉害,没让我流产,最后还是留下你这个麻烦!”赵宜珊提起前麈往事,仍有说不出的恨意。“你不该来找我的,是他先不要你的,你应该去找他!”
汤晨星贝齿陷进下唇,听着赵宜珊无情地宣告事实——她真是没人要的孩子!
从小在不被人看见的内心深处。她总是编织幻想的美梦,不断告诉自己,她的父母是不得已放弃她的,有一天,他们会回来接她,她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单的个体,因为,她有爱她的父母……多么荒谬的梦想啊!现实的她不该抱着这样的奢望长大,她不该试着想要圆梦,她真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现在所拥有的家庭、富裕的生活,是我单独奋斗争取的。你没有权利跟我分享!我不会让你随意破坏的!”
汤晨星挺起胸膛,用尽全身的力气说:“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的一切,也不想勒索钱财;你不会再见到我了。”
她扭头要走,赵宜珊多疑地搂住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