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代表我了解。
而我真的了解吗?应该说当时年轻气旺的我,根本没有去想到伤害谁,会者被谁伤害。感情太不理智,纵使我能自豪的说自己是理智的人,却常常在理智与感性拉拔战时输给了感性,让它一脚踩到我头上来。
小马送我回去的时候,问了一个让我思考非常久的问题。
“所以呢,你们两个…要怎么办?”
“小马,我和夏飘雪之间的问题,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那不是一种,说在一起就在一起,或者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情况。”
“我不太能了解。”
我叹了一口气,“别说你不了解了。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自己的想法和感觉。”
“爱情跟友谊,你把你们归类在哪一个?这样想,不就清楚了?”小马后来替我自己做结论。
而就是这个问题了。
我想了很久,非常之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没有去解开,或者弄清楚它的欲望。那时候的我,只是希望别再有转变了。这样静静的就好,什么都不要有转变了。而后来的我,的确找到了答案。即使那个答案,不是我追来的。却还是清楚的出现。不过,那也是以候的事情了。
这时候的我,只是这样看著夏飘雪。就好。
友谊和爱情太狭窄了,我找不到界线,也不想去找。
圣诞节的前一个夜晚,人说的圣诞夜。我不但没有感恩的心情,还无聊到溜到夏飘雪家,在他让人眼花撩乱的大书柜前挑几本世界名著来培养气质。
后来他手上拿了两条,嘴上咬著一条,走出房间,看见他皱著眉头的样子,我差点笑到把整个书柜给推倒。(人类的无限潜能?)
“你笑什么?”他没好气的把领带丢到我脸上,害我手忙脚乱的丢了书接住那一条不知道几百块的高级玩意。
“只不过一条领带,劳动夏先生您这样费心?”我看著手上冷银和有冷蓝,以及夏飘雪嘴巴上衔住的那条淡棕。
他白了我一眼,“我爱漂亮不行?”
我走过去,“当然可以。明天圣诞节嘛。你有没有红衬衫绿领带?”我开玩笑地对他说。
“洛心,你欠打?”他果然恐吓状的拿著领带甩了我一下,我赶忙住嘴。
“好啦。黑上衣配冷银的领带,这样够配合节日吧?”我把冷银色的领带绕过他的脖子,耸耸间,一脸痴儿怎么连这样都不懂的表情。
“黑色不会太死气沉沉吗?明天可是圣诞节。”
“所以就说红上衣绿领带,唉唷,别打我头。”我抱著头抗议,夏飘雪笑了出来。
他伸手接过我手上的领带,正要转回去放好的时候,我突然开口问。“喂,教我打领带好不好?”
“打领带?你不会吗?”他有点讶异问我。
“我哪会啊,我又不是男生,怎么会打领带?”我反驳。
他放好其他的领带,拎著刚刚那条棕色的又走回来,“台湾学生制服不是要打领带?喔,我忘了你没在台湾念高中,国中呢?国中没有吗?”边说,他边把领带圈住我脖子。
我摇摇头,“我国中的时候只有一个可笑的红色蝴蝶结。”因为实在太可笑了,所以大部分女生总是喜欢拿下来,等到要服装仪容检查的时候才会意思意思挂上去。导师们大概也了解挂著那个蝴蝶结有多难看,所以也几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回想起来,离国中那段日子还真久了。那时候,身边围绕的是同样的人,说的听著是熟悉的语言。曾经对那种环境一点感动也没有,太习惯了。出国了这几年,才发现只是在那样单纯简单的环境下,都变成一种抓不到的幸福。
“就是这样绕过来……想什么?眼睛都红了!”夏飘雪弯身拍拍我的头,打算把领带解开。
我抓住领带,示意他继续绕,“没有,只是突然想到在台湾的日子。这样绕过来吗?”
“对,这样,然后从这边拉出来,”他抬高我的下巴,把领带从中间的圈圈拉出来,“怎么突然想起台湾?多久没回去了?”
大概是他语气太暖了,被他这么一问,我差点没哭出来,哽咽的说,“两年了,呜,我好想我爸爸。”
“想他?打电话回去给他呀。”这次他松了领带,转身抽了一张卫生纸给我。我再也撑不下去,大力地抹去眼泪,折对半继续跟鼻涕奋战。
“我…我也知道…打,打电话。可是,你……你知道吗?我好害怕,我即使很想我爸爸,可是,就是提不起打电话给他的勇气。每次总觉得电话像千斤重。而最可怕的是,我,我居然就这样习惯了没有打电话给我爸爸,而那种感觉,就好像……我从来没有爸爸一样。即使没有他,也无所谓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无力感就这样排山倒海而来,在我可以搞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的时候,所有的困扰就这样宣泄而出。“可是我不知道不是那样的。我很想,很想陪在我爸爸身边,真的,很想。呜……”
“乖。”他丢了一盒面纸给我,“我知道你的感觉。”
“你懂?”我抓起一大把面纸,边渻边像只小狗可怜兮兮地抬头。
“你知道我多久没有回台湾了吗?”他把玩著领带,低头问我。“我十七岁来加拿大的。今年我二十五了。八年,我从来没有回去过台湾。”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对我而言,只不过今年暑假没有回台湾,就已经像要我的命一样难过。
“因为,我没有勇气面对我台湾的家人。”他把打成结的领带拆了又结,结了又拆。“这叫做近乡情怯。距离变成一赌看不见的墙,太高,而我们早就失去越过的勇气。”
我眼睛又一红,“为什么你不敢回去……”
“你呢?你又为什么不敢打电话给你爸爸?”他反问我,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们都有相同的问题。”
我沉默了三秒,才难过地开口,“我们都在,逃避。”
夏飘雪没有说话。从他眼神中,我知道我解了正确答案。
逃避。是啊。我们都在逃避。心中的那到墙,越筑越高,根本忘了是什么时候达到那个高度,没有力气攀越过去,只能选择漠视。而偏偏,墙,依然在那里。越来越高,偶而,就算只是偶而回头去看到,都会像心中的一根刺一样,狠狠地扎的更深,更入心头。亲情是一个很大的包袱,隔著一片海洋,什么都变了。也许,很多人无法了解这样的感觉;无法了解,只是一通电话就可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其实说穿了,连我自己也不懂。为什么打电话给父亲变成如此沉重的举动。我只知道,每一次电话,每一次冷漠的三言两语,就会让我更想哭,更举丧。其实我知道,父亲跟我一样,也是无力攀越过那道墙,我们都无力去证明些什么。只能很用力的逃避,回头,逃避,回头,如此如此反覆的挣扎,直到麻痹。
我看著夏飘雪,我知道,要让一段亲情变成这样,不单单只有距离的问题,更多的是家庭内部的问题。我不想说出我心中的痛,也更不会去问夏飘雪的问题。只是此刻,我终于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这样挣扎。有人跟我一样,而且这个人,现在就在我身边。
“我来加拿大,是为了学业。你呢?飘雪?”沉默了一会,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