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拥着她,可以感觉她纤细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教他的心掠过一阵疼,还伴随着深刻的矛盾。
她是丁秋柔,但也是娜茵,他对她有难解的莫名柔情,却也有难忘的鄙视轻蔑。虽然脸孔没有丝毫相似,但只要一想起她在冥界的身分,多年前那丑恶的一幕便会不可控制地浮现脑际。淫野的呻吟和纠缠在一块儿的躯体,有这样的记忆存在,教他如何适应?如何取舍?
他抱起丁秋柔,走回床边,想将她放下,结果她却紧搂着他不放,声音似因哭泣而碎成片片。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地方?这里好可怕,大家都用奇怪的眼光盯着我看。我……我好想爸爸和妈妈,还有诺比。求求你,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家,就算是会被人绑架,我也想回家。”
冷漠闭了闭眼道:
“不,你不能回去!”
“为什么?”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他。
“很难对你说清楚,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那么,去别的地方行不行?”她哀求。“我不想留在这里,我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你可是在这里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啊!”明知道她不知情,冷漠还是忍不住这么说。
丁秋柔听了,疑惑地皱眉。
“你在胡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怎么可能在这儿住过?”
“有很多事你已经忘了。”
“忘了?”她跺着脚喊:“我才不会忘记这种事情。小时候,我住在山上,每天都和堂兄们玩在一起--不是摘果子,就是逗弄迷了路的小动物……这些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可见我的记忆力好得不得了,如果我来过这里我一定会记得的。”
看来,她是完全融入她自己所设定的角色中了。冷漠不愿再对她多说什么,因为她曾喝下“失忆水”,要唤起她对冥界的记忆,可以说是绝无可能。
“先睡吧!”他说:“所有的事情到明天就会结束了。”
“结束?”丁秋柔不怎么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她只问了自己最关心的。“是不是事情一结束,我就能回到我爸妈身边?”
冷漠没有回答,直接抱起她放回床上,并替她盖上被子。
“睡吧!别多想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害怕,怎么可能睡得着?”她拉着被子说。
“没什么好怕的。”冷漠道,转过身就要离开。
丁秋柔一把拉住他的手。
“不会有人伤害我吧?你会保护我吗?”
冷漠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于是她又问了一次:
“你会吗?你会保护我不受任何伤害吗?”
复杂的情绪闪过冷漠的脸上,有激情、有矛盾,还看得出深深的自我压抑。然后,很突然地,他弯下身子将她再度拥入怀里,闭上眼睛紧抱着她,紧得她因疼痛而蹙眉。
“你怎么了?我的腰……别这么用力,我不能呼吸了。”
“那就暂时呼吸吧!”冷漠喃喃道,接着,低头占据了她微张的双唇。
丁秋柔又忘了挣扎,她任他激烈狂热地吻她,并扭动着让自己的身躯更贴近他,偶尔更以几声低吟助长他的欲火。
冷漠将她压倒在床上,唇滑过她的颊、她的眼、她的颈子,双手恣意在她的腰际、她的胸前搜寻;而她欢迎他的触碰,她感觉紧贴着他、不再分开是她所经历过最棒的事。
她的柔顺几乎令冷漠疯狂,当他好不容易解开了她上衣的两颗扣子,他感觉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然后,非常突然地,他警觉到自己在做什么,自我厌恶及剧烈的忿怒顷刻间浇熄了他的欲望。
他倏地离开她站好,双手握拳且怒意在眼中显现,仅有不稳定的呼吸声显示他曾在情欲边缘徘徊。
至于丁秋柔,她和这个男人有过两次接吻,两次都结束得如此突兀,她真是既恼怒又迷惑。
“怎么了?”她蹙眉问:“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冷漠眉一扬。
“你没错,只是印证了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尽管外貌和身分已经不同,你潜在的淫荡基因是不会改变的。”他极冷酷地道。
这么恶毒的指控让丁秋柔愕然,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得承受这些,但他话里的轻蔑却深深地伤害了她。
丁秋柔流着眼泪,慢慢躲回被子里,冷漠则在瞥见泪水滑落她脸颊的刹那,完全失去控制。
“不许哭!”他咬着牙吼:“我说不许哭,听见了没有?”
被他这么一吼,丁秋柔啜泣着,更将头埋入被中。这瞬间,冷漠的表情难以理解,最后,他以阴郁的表情看了看床上耸起的被子,然后,忿怒地一拳击向墙壁。
※ ※ ※
回到房里的冷漠,灌了好几杯酒却依然清醒,想藉着酒精让自己较容易入睡的目的没有达成,反倒是原本混浊的思绪愈来愈清晰了。
把懊恼和挫折感一股脑儿全发泄在别人身上,这样的男人是最差劲的,不是吗?冷漠这么想着,对自我的厌恶愈来愈深。明明知道她对冥界的事已毫无记忆,却又残忍地说出那些话伤害她,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存的又是哪门子的坏心眼?
这些问题其实是有答案的,只是他害怕去想,他深受她所吸引,却又拒绝承认。
是这样的吗?他爱上了这个人界的女孩,即使她根本就是娜茵,他那个在结婚前夕和其他男人斯混的前任未婚妻?
该死的!他怎么能不在乎这个?他怎么能爱上一个曾经背叛过他的女人?冷漠大喊一声,并摔破了杯子,接着,乾脆直接拿起酒瓶把酒往嘴里灌。
怎么办?该如何做才能解开这一团乱?一向冷静的他首次体会到心烦意乱是什么,而就这么一次的体验,彷佛在他胸口刺一刀似的,令他疼痛不已。
明天,一切都将在明天告一段落。
撒旦对缉捕而回的逃犯向来不会留情。他们不是被眨入人界,成为任人宰割的家禽家畜;就是被监禁在冥界的地牢,直到自然死亡;无论是哪一种,都会令他们生不如死。
她也会有相同的命运。当年她不服冥王的判决而私逃出境,此刻便注定了要面临更严苛的惩罚。而他,以冥界“黑冥使”的立场来说,是应该以公平超然的态度来看待这次的审判,但他做得到吗?即使以他目前对她又气又恨的情绪来看,恐怕也无法眼睁睁见她被判刑却无动于衷。
一思及此,冷漠更觉心烦。这时候,他才发觉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明天一早的审判,而不是他和她之间的情爱恩怨。他开始懊恼了,后悔刚才没有先和撒旦谈谈这件事,他虽无力改变王的决定,至少可以针对情况想想办法。
这念头忽然让冷漠觉得好笑。替她想办法?难道他想冒着惹撒旦不悦的危险为她脱罪?哈!这不可能,就因为她是娜茵,冷漠绝不会站出来替她说半句话,他可不想成为笑柄,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当着他面,对他指指点点并嘲弄一番。
既是如此,就等着旁观明日的审判吧!冷漠这么告诉自己,却不由自主地记起在人界的几天时光。在那短暂的时光里,她是丁秋柔,而他是她的随身保镳,她逐渐给予他全然的信任,他则尽心地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回到了冥界,这些都不存在了。他犹在迟疑自己对她究竟是何感觉,事实便打破了初萌芽的情愫。有娜茵的阴影夹在中间,再加上身分悬殊,他们之间等于已经没有未来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