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心点点头。
安妮看着她,“今晚你睡什么地方?”
“还没着落呢。”
“到我处来吧,一人一房,床与早餐,每天六十元。”
“好极了。”
真爽磊,遂心希望好好学习这种脾性。
“北上奴隶湖,你还需要添置若干装备。”
“请多多指教。”
下班后安妮先把遂心带返小公寓,设备简单,但样样齐全,收拾得十分干净。
遂心微笑,“我请你吃晚饭。”
安妮大喜,“可否叫我男友也出来?”
“欢迎之至,一共几名?”
安妮一征,没想到华女也会这样幽默,不禁也笑,“一个够了。”
她陪遂心去挑御寒应用衣物。
安妮在行,有她做顾问方便得多,遂心大开眼界,原来先进寒衣全部防水、轻软方便。
她忠告:“一定要穿暖。”
遂心答:“明白。”
安妮好像还有话说,略见忸怩。
遂心问:“还有什么事?”
“我男友侯活说,凤凰城饭店的鱼翅最好吃。”
遂心笑说:“没问题。”
安妮看着她:“噫,你真豪爽豁达。”
“出外靠朋友,来。”
那侯活是个大块头,任职消防队长,老实热诚,非常喜欢吃粤菜。
今日洋人吃中菜已相当嘴刁,是个食家,懂得叫蒸酿豆腐这种菜式。
遂心叫了一桌好菜请他俩。
安妮不好意思,一直说:“够了够了。”
遂心说:“不要紧,这咕噜肉可以打包。”
安妮说:“侯活,你告一日假陪关到史义夫堡吧。”
遂心连忙说:“不用客气,我也是警务人员,我自己行。”
侯活笑说:“记住两件事,勿乘顺风车,也不要让任何人乘顺风车。”
遂心十分感动,“谢谢忠告。”
酒醉饭饱,三人离开饭店。
途中侯活问:“你去大奴隶湖,没有危险吧。”一顿饭吃出感情来,语气关切。
遂心想一想:“我会很小心。”
“你可需要手枪?”
遂心郑重考虑了一会,“不,我想不用。”
“保重。”
遂心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她出发了。
她带着一只新买的大背囊,把行程清楚告诉安妮:“我会每日同你联络,如果黄江安督察问起我的行踪,可据实告诉他。”
“黄是你男友?”安妮问。
“他才不会看中我。”遂心回答。
安妮笑说:“华人说话真够修养,换了我,我会说:‘他不是我那杯茶。’”
遂心笑,“也不是我那杯咖啡,更不是我那杯红酒。”
“你喜欢怎么样的男人?”
“深深爱我的男人。”
安妮哈哈大笑起来。
遂心包了一架小型水陆两用飞机出发。
飞机驾驶员年轻英俊,穿着一件二次大战时美空军皮夹克,背脊上有中文楷书写明军人身分,如遇急难,盼中国人民救助,夹克里子上印有中国云南省地图。
他看见清丽的关遂心,双眼一亮,已经决定要结交这名华裔女子。
他殷勤地说:“你叫我森逊就行,可要坐在副机师位上?”
遂心点点头。
飞机起飞,约两小时旅程,遂心一路上只看见密密松林,绵绵不绝,遂心从未见过那么多树木,十分艳羡。
一路上也有比较细小的湖泊,湖边有房舍,自高处看下去,像童话中屋子一样。
遂心无比讶异,若不是接办了周妙宜案,怎么会来到这个美丽的省份。
小型飞机低飞,翼旁有雁群擦过,风景奇趣,都不像真的世界。
飞机穿过棉絮般云层。
森逊说:“天气好,你运气也好。”
遂心嗯了一声。
“是约了人去钓鱼吗?”
遂心讶异,“有人常去钓鱼?”
“大把鳟鱼。”
“谁有这样闲情逸致?”
“我们喜欢大自然。”
遂心又羡慕起来。
在飞机上喝了一杯热可可,森逊说:“看。”
啊,遂心看到了大奴隶湖,它是个呈不规则圆形的大湖,相信在湖中心不一定看到岸边,鸟瞰下去,湖水碧蓝,像大地镶了一面明镜。
遂心赞叹不已,“真不枉此行。”
“请问在何处降落?”
“我在找一间船屋。”
谁知森逊忽然问:“可是陈的船屋?”
“咦,你认识他?”
“上星期我才替他送几罐油漆来,收到了,他说颜色不对,今日我又替他买了正确的颜色。”
“太好了!”
森逊看了女乘客一眼,有点气馁,“原来你千里迢迢是来找他。”
遂心笑笑。
“你确实与他很相配。”
遂心灵感来了,她问:“你还试过接载别的女客来看他?”
森逊答:“是你先问,不是我多嘴。”
“你请说。”遂心说。
森逊却说:“陈时时招呼亲友。”
“有无一位大眼睛的周小姐?”
遂心出示周妙宜的照片。
“对,我见过她,但是这位小姐没有乘过我的飞机,也许她走陆路,但我肯定在甲板上与她打过招呼。”
遂心点点头,“陈与她可算亲匿?”
森逊答案直接:“他们是恋人。”
飞机盘旋一下,遂心看到那间浮在木筏上的屋子。她从心坎里爱慕起来。
只见小艇就泊在木筏旁,一座约千多平方尺的屋子就在湖上荡漾。
湖畔山上已有积雪,说不出的诗情画意,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一定像个神仙。
飞机缓缓在水面降落。
森逊打开窗户,大叫:“陈,陈!”
有人自大门走出木筏,朝他们挥手,这就是陈晓诺了,他穿白衬衫卡其裤,高大英伟,这时,两只金毛寻回犬跑出来奔向飞机。
森逊把飞机驶近木筏。
“陈,有人来探访你。”
遂心探出头去。
陈晓诺一看,怔住。
他又惊又喜,一句“妙宜”像是脱口而出,可是机灵的他眼尖,立刻看真切了,知道那是另外一个女子,不禁有一刹那黯然失神。
他表情上这微妙的变化,都落在遂心眼底。
聪明人碰见聪明人了,不用讲话,几个眼神,不知说了多少。
机舱门打开,遂心探身出去,陈晓诺伸手过来接她。
接着,森逊把运来的物资卸在木筏上。
他低声对遂心说:“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遂心想付他运费,陈晓诺过来拍拍他肩膀:“算我的帐上。”
遂心一怔,呵,最后一个骑士,愿意替女生付帐。
森逊把飞机驶走了,整个湖泊恢复宁静。
陈晓诺看着她微笑,“尊姓大名,素昧平生,有何贵干?”
遂心笑出来,“我想来借宿几日,不知可方便,你家眷会否反对?”
他指指金毛寻回犬,“我唯一家人。”
“那么,打扰你了。”
她走到木筏另一头去,忽然觉得有灰尘飘落眼前,她本能地伸手去拨开,可是那灰尘拂之不尽,像是无穷无尽的棉絮,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
仰起头,只见天空上鹅毛般大雪静悄悄飘下,落在她身上。
下雪了。
遂心不是没见过下雪,但是今日这情况真叫她瞠目结舌。
她有种感觉她余生也不会忘记此情此景。
遂心像个孩子般张开嘴伸出舌头去迎接雪花。
一人两狗,在木筏上团团转。
陈晓诺把日用品搬进木屋内,出来找客人,却看见她在雪下手舞足蹈。
他不禁抱着双臂看着她微笑。
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谁?
雪愈下愈大,木筏上已积着薄薄一片,陈晓诺扬声:“请进屋来喝杯热可可。”
遂心鼻子冻得红咚咚,笑问:“可有冰冻啤酒?”
“请进舍下参观。”
进了大门,遂心脱下外套、帽子及手套,抬头一看,不禁怔住。
屋内起居室同所有住宅一样,应有尽有,熊熊炉火,梳化地毡,一点不觉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