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主是华人。
遂心抬起头,这是多么奇怪的一个人,拥有这样独特的生活方式。
她即时回覆电邮,感谢阿省警方,并且表示,暂时尚未需要任何协助。
她的电话响了,是庭枫的声音:“遂心,请到饭堂等我,有要紧事商量。”
“有什么话,在电话里说一样。”遂心说。
“你出来我们当面讲。”庭枫回答。
遂心只得收拾一下桌面,步行到饭堂去,买了一杯咖啡,喝一口,听见手提电话响,她放下杯子,自口袋里取出电话。
“枫子,你在哪里?”
那边没有声音。
遂心立刻警惕,马上抬起头,有一个身影接近过她又擦过,她即时按熄电话。
她决定不再等庭枫,饭堂里人太挤,她又喝多一口咖啡。
所有学校饭堂的咖啡都似洗碗水,颜色倒有三分似,却只有苦味。
她走到大门,忽然轻轻站停,啊,不妥,遂心发觉她心跳加速,晕眩、嘴角不能控制地流出涎沫。
不愧是警务人员,她镇定地靠墙站住,取出手提电话,按下紧急钮报警,手指已渐渐麻痹。
有人立即回覆:“关督察,你身在何处?为何按紧急号码?”
遂心头脑还有片刻清醒,可是舌头已肿起,不能说话。
她听得对方说:“关督察,我已开启卫星追踪系统,请等候支援。”
她倒在地上。
她看见庭枫赶来扶起她,“遂心,你怎么了?遂心,你没事吧。”
遂心充满懊恼。
真没想到会在校园里中计遇害,太不值得,街头森林,枪林弹雨,都存活下来,这次如不幸丧命,会被同僚取笑。
她胃部剧痛,扭曲四肢,那种痛令她神智渐渐升华,去到另外一个境界。
她失去了知觉,可是却不是进入黑暗,她另外有种意识。
关遂心发觉自己来到一个七彩缤纷的花园,有人在她颈后呵气。
她转过身去,她所爱慕英俊的他站在她面前,她倚偎过去,双臂缠着他的腰,面孔贴住他胸膛,心里有难以形容的极乐兴奋。
他温柔地亲吻她,遂心听见自己轻轻说:“更多,更多。”
他抱紧她,遂心又说:“紧些,再紧些。”
这种快乐叫遂心落下泪来。
旋转的感觉一直把她带到深渊,像是有人无比怜惜地掐住她脖子,一路缓缓用力,她在毫无痛苦下窒息,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关遂心才真正苏醒。
她睁开双眼,立刻知道自己躺在医院里。
可是,她有一丝惆怅,眷恋刚才的梦境。
有人探过头来,“关督察,苏醒了,总算福大命大。”
这是黄江安。
遂心没有力气说话,只勉强牵牵嘴角。
“遂心,你着了道儿,如果生活在武侠小说世界,早已成了包点。”
遂心点点头。
“你的咖啡被人放进五克以上氢基丁酸,即俗称GHB的麻醉药,五分钟就上脑,产生幻觉、渴睡、神志不清,若不及时救治,血压与体温均会上升,导致心脏停顿。”
遂心不出声。
“你心目中可有疑犯?”
遂心呵出一口气。
“谁约你在饭堂等?期间你可有离开过桌子?可怜的遂心,一直叫女学生万分留神提防迷药,这番自己却中了圈套,英名丧地。”
遂心被嘲笑到脸都黄了。
她黯然,害她的会是庭枫吗?如果是,太叫她伤心了。
遂心变了,她从一个刚强的警务人员变成温情的学生。
“遂心,上头决定叫你离开校园,你可以好好休息,内应外合,我们已经掌握证据,可以将毒贩绳之于法。”
遂心轻轻说:“他们喜在停车场出没。”
“是,我猜想你的身分已经暴露,所以歹徒乘机给你一个教训。”
“是我太不小心。”
“好好休息。”
黄江安走了。
案头有同事送来的鲜花水果。
遂心四肢无比酸软,她刚想瞌上眼,看护进来轻轻说:“一位丘小姐,说是你的同学,想见一见你,在外头等了半日。”
遂心说:“请她进来。”
庭枫进来,双目通红,一言不发,伏到遂心胸前流泪。
遂心轻抚她的头发。
“不是我,请相信不是我。”
遂心知道不是她。
“我略迟一会到饭堂,看见你已经倒在地下,扶起你不久,警察与救护人员已经赶到。”
“我知道不是你。”
像留堂的孩子看到家长来接,庭枫哭出声来。
当然不是她。
下毒药的人,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有人恨她碍事。
有人同样嫌周妙宜吗?
看护进来,“请勿激动,请让病人休息。”
庭枫揉着双眼出去了。
遂心闭上眼睛,渴望回到适才那绮梦里去,只是不能够。
啊!她心惊肉跳,这是那么多人甘愿服毒的原因吧。
那种药,竟可以令她产生那样极乐的幻觉,可怕!
第二天,陆续有同事来探望,遂心平静下来。
巢剑飞摇头说:“遂心,你这样瘦了。”
遂心轻轻答:“校园里,吃得差。”
“我家女佣极会做菜,我叫她去你家服务个把月,保你长肉。”巢剑飞说。
遂心说:“我想向你申请离境。”
“去什么地方?”
“加拿大西部。”
巢剑飞放心了,“那里是清平世界,适合静休,我批你两个星期假。”
遂心一出院,就买飞机票出发。
黄江安来送她飞机,带着一具卫星电话,交到她手里。
“你是去寻找那艘船屋吧。”
遂心点点头。
“遂心,为何似着魔般追踪此案?种种迹象,都指向自杀案件,你当心。”
“假使是自杀,你应当放心才是。”
“遂心,心魔最难敌。”
“我是一名警务人员。”
“但是与周妙宜同样地孤寂内向。”
遂心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哼出来:“我内向?”
黄江安看着她,“有人知道你的心事吗?”
遂心不出声。
“速去速回,这具电话或许可以帮到你,随时同我们联络。”
遂心与他拥抱一下。
黄把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牢她,“快找个男朋友,别辜负这一副好身材。”
他身边的电话响起来,他一听,满脸笑容:“抓了八个人,搜出成千颗药丸,关督察,你又立了功,回来封赏。”
遂心笑笑,步入候机室。
十多个小时后,她在阿省爱门顿下飞机,到了警局,说出来意。
当值的警官查核过她的身分无误,对她十分客气。
“找到住所没有?”
“我有朋友在此。”
“你有事可请教安妮。”
“谢谢你。”
她追踪陈晓诺的船屋所在。
这间屋,为着自身安全起见,必向当局报到,有了注册号码,不难追寻。
它已经离开了大熊湖,现时,停泊在同一个省份,北纬约五十度的大奴隶湖里。
天气冷了,大熊湖一半在北极圈内,恐怕已经结冰,它南迁是很理智的事。
安妮是一个年轻的警务人员,已经升到中士,身段略胖,金发蓝眼,和蔼可亲,健谈。
她斟一杯咖啡给遂心,问道:“寻人?”
遂心点点头,“请问怎样去大奴隶湖?”
安妮不置信,“你,北上?”
那样瘦削,弱不禁风,跑到偏僻北部去干什么?
遂心追问:“你去过那里没有?”
安妮老实地摇摇头,“对不起,我是一个城市人,但是真的要去,也难不到你,先乘小型飞机到史密夫堡,然后租一种叫海鸭的水陆两用飞机,可直抵湖区。”
“风景一定极美。”遂心说。
“那当然,那是冰河时期留下湖泊之一,面积比安省的安大略湖及伊利湖还大,你若喜欢大自然,绝对不会失望。”安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