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心问:“她从不同你说及家事?”
“我一直以为她是父母亲生。”
“你来过她家。”
“我没见到周氏夫妇,他们出门去了。”
“他们好似时时旅行。”
“不错,但是,妙宜很少跟随,她同我一样,喜欢留在宿舍。”
嗯,生活如孤儿。
“你,庭枫,你又有什么心事?”
“我太疯,家人不喜欢我。”
“收敛一下,像今日这样不就很好。”
谁知她笑笑回答:“若为自由计,一切皆可抛。”
“那你叫做求仁得仁,往后,千万别抱怨父母不了解你。”
庭枫忽然问:“你对妙宜这件事,可是有疑心?”
“为什么叫她妙人?”
“平时文静,只要喝一点点酒,就非常兴奋。”
“是吗,常常喝?”
“没有机会,闷的时候,便喝几口。”
“宿舍一向不准藏酒,舍监没有来抄?”
“哪有这样多的人力物力,连图书馆都传要关闭。”
遂心点点头,她对世情有很深切的了解。
“你送我到城市中心,我找朋友,稍后自行回校。”
遂心回办公室去。
黄江安督察迎出来,“遂心,你来了,可有发现?”
遂心感慨:“大学里似一个江湖。”
他笑,还没来得及回应,背后有一把声音说:“根本就是,任何地方超过五个人便是社会,再多,就变江湖,有好人必有坏人,有弱女子有墙头草有混混。”
只见巢剑飞慢慢走过来。
遂心取出那帧照片。
他们一起过来看。
“咦,相片里没有人。”
“风景极佳,背后是一座雪山。”
一言提醒了遂心,这一定是北国。
“呵,这是一座浮在大木筏上的平房。”
“这可怎么住,有水电吗,如何上卫生间?”
“什么地方来的照片?”
遂心没好气。
她借用办公室互联网,把照片贴到电邮站,“有无人可以告诉我,照片背后山脉属于何处,什么地方有这种船屋?”
她同助手说:“一有消息便转告我。”
“极度浪漫的人才会做水上人家。”
“甲板很大,看,木筏用整条巨木扎成,非常有趣。”
他俩虽然欠缺诗情画意,但是观察力却非常强。
“船屋可用拖船拉出去大海遨游一番才返回湖泊。”
“呵,大风大雨时吃不消。”
“怎样买菜?”
他们看到许多遂心看不到的问题。
“如果有孩子的话,如何上学?”
“有小艇可以驶到附近学校去吧。”
遂心的心一动。
她问:“有无放大镜?”
“这边有一个电子放大镜,你要几倍?”
“十倍够了。”
“噫,大材小用。”
照片部分经过放大,打在银幕上。
“请对准窗口。”
本来模糊的,似芝麻大小的映象忽然清晰,是一个人的面孔。
“再放大十倍,接上电脑,洗去背景。”
巢剑飞亲自为遂心服务。
银幕上的影象忽然清晰起来。
只见船屋小小窗口,有一张脸探出来,放大后微粒甚粗,可是一看就知道是周妙宜。
“是她,她到过这间船屋。”
“这张照片一定从小艇拍摄过去。”
“去查谁是屋主,这番有端倪了,做得好,关遂心。”
遂心把放大照片印出来。
周妙宜肯定有过快乐的时刻。
你呢,关遂心,你开心吗?这几年来,你尽忠职守,埋头苦干,毫无怨言,像一部机器,每朝开动,倦极休息,第二天重头来过,这样,叫做真正活着吗?这样活到一百二十岁,做到一百二十岁,叫做生活吗?
“……遂心,遂心。”
遂心听见叫她,才抬起头来。
黄江安看着她,像是有点担心,“遂心,办案要抽离,切勿过分投入。”
“是。”遂心回答。
巢剑飞却笑,“放心,遂心怎会与周妙宜有共通点,南辕北辙。”
遂心站起来,勉强地笑,“我回去了。”
“遂心,随时与我们汇报。”
那天晚上,关于照片的消息来了。
“图中船屋,正泊在加拿大阿勃达省的露意思湖边,背景岸上不远的地方,正是著名的露意思堡酒店,这是一个著名的旅游区。”
“船屋相当普通,这种生活方式不是大都会爱夜生活注重功利的人可以了解,船上自设发电机,设备完善,夏季,拖往北方看冰山,冬季,泊在湖内比较安全,居民与大自然打成一片,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有一间酒店,整座浮在湖上,泊在卑诗省维多利亚岛附近,如要订房,请电——”
一时间收到这样丰富的资料,遂心才知自己孤陋寡闻。
她向提供消息的仁人君子一一道谢。
然后,她以警务人员身分,发一封电邮到加国阿省的警署,要求协助。
不知不觉,已经夜深。
遂心听到玻璃窗上叮一声。
有人扔小石子上来。
遂心打开窗张望,看见丘庭枫站在楼下。
“疯子!”
她喊上来:“宿舍大门已上锁,帮我爬上来。”
遂心垂下一条长围巾,才二楼,十一二尺高,丘庭枫像灵猿那样爬上来。
她攀进遂心房间,松口气。
很明显,已经练习过百次以上,做惯做熟。
遂心问:“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个男生的公寓。”
“你这样滥交,没有隐忧?”
“有,”她把脸凑近遂心,“年老色衰,被迫守家中,比死还惨。”
遂心没好气,抬头看到时间,吓一跳,不知不觉,已近凌晨。
她伸手熄灯。
丘女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说:“你需照顾肉身的需要,压抑过度,于身心无益。”
遂心冷笑一声,“多谢指教。”
丘女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出去了。
天一亮,遂心起床上课。
讲师这样说:“明年暑假,大家可考虑参加一个美术营,为期半月,出发到法国罗华谷,住宿当地农庄,学习画画、写作,详情可问注册处。”
遂心脱口问:“今年夏季,可有组团出发?”
那讲师笑答:“有,由孙正一讲师领队到加拿大西部研究爱茉莉嘉的作品以及图腾艺术。”
遂心立刻到校务处去查探。
他们看过记录,“有,周妙宜的确是成员之一。”
“丘庭枫呢?”遂心问。
“她没有报名。”校务员回答。
“去了多久?”
“校方只负责一个星期的旅程,七天后解散,但是同学们大多数留下探亲访友。”
遂心道谢。
这时,工作人员抬起头来,微笑着说:“关小姐仿佛对部分学生的表现表示不满。”
“未来社会栋梁,应该精神十足。”
“关小姐可到工学院参观,或者,去科学组看看。”
“想必是另一番光景。”一定全班是书虫。
“是呀,有些人嫌他们一天十多小时呆在实验室里,回宿舍淋个浴又来了。”
“真是人各有志。”
遂心走去找孙正一。
他便是怀念妙宜家紫藤花的那位先生,又错认遂心是周妙宜。
遂心问:“老师,最近你带队去过加拿大西部?”
“是今年夏季。”
遂心故意闲闲说:“明年,他们去法国南部,风景好得多。”
他笑笑,过片刻说:“陆讲师对欧洲美术史甚有心得。”
“艺术不是美洲强项。”
“各人观点角度不同。”
“夏季,周妙宜可有一起去?”
他点点头,“她创作了许多好作品。”
这时,两三个女学生走近,“孙老师,可是上你家去?”
遂心一听,立刻说:“我可以一起去吗?”
其中一个女生看她一眼,扁扁嘴,像是在问:你是老几?
但是孙却点点头。
他的宿舍就在学校不远之处,步行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