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咏恩进来说:“遇害人清醒,坚持认不出凶徒。”
黄江安这样说:“他自称遇劫,财物全失,门前一地血,我看别有内情。”
“现场是什么地方?”
“辛佑的诊所。”
“凌晨他还在诊所?”
“他自称有纪录需要处理。”
遂心想一想,“我去见他。”
“你劝他招认疑凶,免得他人受到伤害。”
“他在医院里?”
“他有相熟医生,是那位医生朋友坚持报警。”
“伤势如何?”
“共缝了三十余针。”
遂心赶到医院,看护识趣,退出去让他们单独谈话。
他的情况比想像中坏,青白的面孔,憔悴到极点。
遂心走近。
他看着她很久,才轻轻唤:“妙宜——”仍然弄错了人。
“我是关遂心督察,你想见我?”
他垂头不语。
“被人刺了两刀,还不敢说出她的名字,那可是熟人?”
他不出声。
“可是女性?”
他仍然不出声。
“其人呼之欲出。”
他终于说话了:“我以为你会了解我。”
“不,我不,”遂心趋向前:“你不该使这班怨女产生遐思。”
辛佑呼出一口气。
“不过,无论如何,她也不应持刀杀人。”
忽然之间,辛医生像是明白过来,他淡淡说:“关督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遇劫受伤,凶徒抢走我的手表及钱包。”
他坚持如此。
“那么,我叫伙计替你录口供。”遂心说。
辛佑看清楚了关遂心,不,她决不是周妙宜。
“康复之后,或者,你应多收男病人。”
“谢谢你的忠告。”他闭上双眼。
遂心走到走廊,用公众电话向黄江安汇报发展。
“他死不承认是熟人所为。”
“你呢,你知道是什么人?”
“不,我不清楚。”
当事人愿意息事宁人,不加追究,一定有他的道理,两性之间的恩怨,别人很难理解。
他不说,谁都不能迫他讲。
黄江安在另一头追问:“遂心,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黄,我稍后再同你讲。”
遂心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瘦削的无名女人。
只见她匆匆忙忙向辛佑的病房走去。
遂心跟在她身后。
她推开房门进去,遂心可以看到她扑到辛佑身上,哀哀痛哭。
辛佑不出声。
他在期待的不是卢颖姿,而是周妙宜,心理医生与病人的思维都有点混乱。
只见她伏在他身上哭了一会,他终于把手按在她肩上。
她哭得更厉害了。
是她持刀刺伤辛佑吗?
这好像已与旁人无关。
这时,看护回来了,看到病房内另外有一个女人,大吃一惊,怕遂心会有所行动。
遂心举起双手,这投降的手势表示一切与她无关,看护放下心头大石。
她轻轻问看护:“辛医生还需留医多久?”
护士答:“起码一个星期。”
辛佑也吃足苦头。
遂心知道这条线索已经查到尽头,她必须到别的地方去搜索。
她离开医院。
走到门口,遂心接到黄江安电话。
“你在什么地方,电话竟打不进去?”
遂心回过神来,“世上最嘈吵的是你。”
“咦,无故辱骂我。”
“你又有什么事?”遂心不客气。
“且别憎嫌我,你沉醉在案件里,想到现实世界中同事的问候竟觉烦厌,当心走火入魔。”
遂心有点警惕,“当日是你叫我协办这宗案子。”
“因为你出名细心,又追查到什么?”
“线索很多,接不上头。”
“出来喝一杯。”
“你知道我脾气,我从不陪饭陪酒。”
“同事间,吃喝玩乐十分平常,只有你才戴有色眼镜,累苦自己。”
遂心说:“阿黄,可否传周新民问话。”
“这些程序已经做妥。”
“也许有问漏的地方。”
“上头吩咐,尽可能不要去骚扰他。”
“是,他同署长好像是好友。”
“遂心,你语气不必太讽刺,大家都是听差办事,尽忠职守也就足够。”
“你们在什么地方玩?”遂心问。
“黑鸦酒吧。”黄江安说。
“呵,爱嘉爱伦坡。”
“遂心,你说什么?”
她转弯步行到那间酒馆,果然,一进门就看见酒保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只乌鸦标本,气氛诡秘。
同事迎上来,递给她一杯酒。
遂心现在对于不知名饮料十分警惕,放在一边,不肯碰,黄江安走近,给她一瓶啤酒。
她吟道:“那只乌鸦对我叫道:‘永远不再,永远不再。’”
那是爱伦坡著名的诗。
面前的空酒瓶一下子多起来,遂心相当能喝。
阿黄走过来说:“你别喝闷酒。”
遂心站起来,“我告辞了。”
“你不适宜开车,我送你。”
黄督察对同事体贴真没话讲。
在车中,他向她抱怨他喜欢的一个女子不十分喜欢他:“时时假装不在家,即使肯听电话,也推三搪四说没空,约好了,临时也爽约。”
遂心嗯嗯连声。
“你说,我该怎么办?”
“黄督察,你英明神武,一定知道怎么办。”
“那是什么?”他明知故问。
“把她甩到大西洋。”
“她长得很漂亮。”他掏出照片给遂心看。
“你爱谁多一点呢,她,还是你自己?”
“有时觉得怪受罪,内心气愤,所以我想,还是自爱略多一点。”
“问题解决,前边转弯请停车。”
“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我想静一静。”
遂心进门,用热水洗一把脸,冲一杯玫瑰普洱茶,趁热喝下去,肠胃也就舒服了。
她重新聆听那卷录音带:“那重黑影,我知道无论走到哪里,它都不会放过我……”
遂心坐在梳化里,就这样睡着。
第二天照常办公。
巢剑飞同她说:“你想访问周新民?”
“是,可否安排一下。”
“我不赞成再去刺激他。”
“可是他也迫切想破案。”
巢剑飞沉吟,“他的确是周妙宜生命中一个重要人物,让我想一想。”
遂心笑了。
巢剑飞发现了说:“最近难得看见你笑。”
遂心不出声。
他出去了不久,黄督察又进来。
遂心问:“你那些命案都侦破了?好像很空闲的样子。”
“大家都很关心你。”
“那么,介绍一个男朋友给我。”
“警署上下千名同僚,你看中哪一名,说好了!”
真豪气。
第六章
他离去之后,遂心伏案做了一些文书工作。
一位女同事进来向她请教了几个问题,公事谈毕,到底女子,总会说到穿衣打扮。
“遂心,你最有先见之明,永远蓝白灰。”女同事说。
“蓝蚂蚁。”遂心自谦。
“真正淡雅好看,大家都称赞你的品味,我下个月有假期,你给点意见,去什么地方好?”
遂心冲口而出:“去湖边。”
同事很高兴:“我也这样想,日本箱根湖你说可好?”
“太商业化了,去远一点。”
“可是我男朋友说箱根近东京,比较方便。”
遂心喃喃说:“总比滞留在银行区好得多。”
同事笑说:“就这么办,我去订飞机票。”
她出去了。
遂心内心迫切地想与大奴隶湖联络。
刚想按下键钮,巢总进来。
“遂心,周新民明早八时半有二十分钟时间,这是他办公室地址。”
遂心松一口气,目的终于达到。
“问题别太尖锐。”
“明白。”
她立刻着手查看新民贸易公司资料。
是一间很规矩的中型贸易行,一点异常的地方都没有。
那天晚上,遂心做梦,听见有人在她耳畔说:黑色的巨影,乌鸦,永远不在,巨影追踪上来……
她吃惊,后退,被不知什么绊了一跤,摔到青云里,满天是鹅毛大雪,一群乌鸦飞过天空,黑白对照,十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