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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页

 

  她汲(应该是足字旁)着高跟拖鞋出去。

  福在用双手掩着脸。

  帮凶,她是帮凶。

  王福在与李月玫手拉手,一起走进黑暗的隧道里。

  福在默默安排菜式。

  她听见月玫对佣人说:“你们都放假吧。”

  仆人听见假期二字,都兴高采烈。

  月玫又对周子文说:“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顿家常菜。”

  周子文开心说:“我准晚上七时回来。”

  福在双眼憔悴无神,独自站在露台,看到蓝天白云里去。

  月玫叫她:“有话同你说。”

  她先给福在一份文件,“今晨到亚美保险公司把我保险单上受益人名字换上王福在。”

  福在一怔,“为什么?”

  “我亦无亲无故。”

  “周子文呢?”

  月玫冷笑:“他不会比我活得久吧。”

  “还有你的好情人。”

  月玫抬起头:“我跟他,也是肉身缘分,肉身不在了,也就不必惦念了。”

  福在没想到她想得那么透彻,不禁恻然。

  “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是受益人。”

  月玫收好文件,取出一盒药丸,放在福在手中。

  她嘻嘻笑起来,撮起嘴唇,像是不知要亲吻什么人。

  “放两颗进酒杯,无色无嗅无味,这是男生专门用来迷晕女友用的GHB,胜在当事人第二天一丝记忆也无。”

  不知什么令月玫畅快,她仰起头哈哈大笑,似花枝乱颤,一双吊坠耳环像打秋千般两边晃动。

  “记住,八点半下药。”

  福在一惊:“你不打算在场?”

  月玫把嘴巴趋到福在耳边,呵气似,轻轻说:“九点钟,你把全屋灯开亮,我自然出现。”

  “我打电话给你好了。”

  “警方有办法追查到所有无线电话来源。”

  “我呢?我怎么办?”

  月玫故意掩着嘴,表示讶异,“真是,你怎么办?”

  福在看着她不出声。

  “放心,我届时自然替你安排时间证人。”

  她用手拢一拢头发,打个呵欠,出去了。

  周子文生日那天,福在在厨房忙个不休。

  女佣们昨午已经休假,司机却仍然当值,买来鲜花水果。

  他查看一本小册子,然后对福在说:“下午五点我要送太太出去打牌。”

  这个司机工作负责,每日都把出差时间次数及来回地点记在小册中。

  司机踌躇:“周先生生日,太太不在家吃饭?”

  福在不知说什么才好。

  司机也识趣地出去。

  福在驾轻就熟地做了三菜一汤加一个甜品。

  她的神经愈绷愈紧,全身肌肉发痛,四肢僵硬似机械人。

  五时许,月玫离家外出。

  宽大的周宅,只剩下福在一人。

  黄昏,淅淅下起小雨。

  七时正,周子文由公司车送返家中。

  一进门,只看见福在一人,不禁失望。

  “月玫又出去了?”

  “她稍后回来,你坐下喝杯茶。”

  周子文却自斟一杯威士忌加冰,“不等她了,我肚子饿,今日特地不吃下午茶等着一顿。”

  福在笑起来,捧出菜式。

  “呵,色香味齐全。”

  其中一味杂锦蔬菜,的确下了心思。

  周子文一边脱松领带脱外套一边用筷子夹了菜送进嘴里。

  福在神经渐渐松弛。

  “当心烫。”她提醒。

  他雪雪吹气响:“不怕不怕。”

  福在笑了。

  周子文坐下,也不说话,豪爽地大块朵颐,他吃得那么畅快,菜汁自嘴角滴下也不自觉,呼噜噜扒了三碗饭。

  这个男人,光是看他吃饭,就会喜欢他。

  第十章

  吃饱后他主动到厨房去切水果。

  福在取过一颗药丸,放进他酒杯里。

  药丸迅速溶化,丝毫痕迹也无。

  福在看了心惊,不禁用手掩住胸口。

  片刻周子文捧着水果出来,“今日佣人全体放假?”

  福在回过神来,“我不知道。”

  “真是,怎么问起你来。”

  福在陪笑,“没关系。”

  她脸上的肌肉又渐渐绷紧。

  “你只吃了一点点,那么,多用点水果。”

  福在点头。

  “月玫可是去了打牌?”

  福在不知怎样回答。

  他取过酒杯,“福在,我们到书房说话,桌子待佣人回来才收拾吧。”

  福在答:“饭菜摊着欠卫生,我略为整理一下。”

  “我帮你。”

  “你会家务?”

  “当年做留学生,我在唐人街餐馆里做过暑期工,磨着大师傅教做烧肉叉烧。”

  福在说:“那段生活一定很有趣。”

  “很吃苦。”

  福在忽然说:“生活总是折磨人。”

  他们到书房,周子文又斟一杯威士忌加冰,他能吃也能喝。

  他叹口气,“你看得见,我与月玫的关系,已经失救。”

  福在沉默。

  这是真的,旁人也无谓虚伪的问:能否再尽一点力,或是:去找心理医生谈一谈。

  “一直以来,我刚愎自用,不肯答允月玫分手条件,今日想来,十分过分。”

  她要求什么?

  “月玫要求分我财产一半。”

  啊。

  “她要现款,我一时调不出来,于是说了一个略低的数目,她不答应,于是拖到今日,也许还想她回心转意,现在知道,是没有可能的事了。”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叠照片。

  周子文指着相片中的人说:“这人,叫桑原,是一个日本人。”

  他全知道了,福在睁大双眼,他还知道什么?

  “英俊,高大,年轻,会得体贴女人,他正是月玫喜欢的那种类型。”

  照片里全是月玫与桑原亲热情况,说也奇怪,因为他俩长相俊美,看上去似一部电影的剧照,并不觉猥琐。

  周子文说:“福在,你不觉诧异,你一早知道?”

  福在点头。

  “所以,你同情我?”

  福在忽然说:“大丈夫何患无妻。”

  他点点头,“我已决定答应月玫条件,我同意离婚,今日是我三十八岁生日,我还有下半生要过,恢复自由身对我有益。”

  终于想穿了,福在代他高兴。

  她今夜的任务呢,福在额角冒出汗来。

  周子文又叹口气,“我如释重负。”

  他好像觉得疲倦靠到长沙发上。

  他对福在说:“自小我长得丑——”

  福在歉意之极,“不,须眉男子,自有气度。”

  “福在,你确是温婉,唉,你说,自始至终,月玫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周子文十分唏嘘,她转过头去,发觉周子文已经昏睡。

  福在看看时间,恰恰九点半。

  照计划,福在应当开亮周宅全屋所有的灯,示意月玫她已完成任务。

  从此,福在不欠月玫人情,她可以立刻离开周宅。

  月玫打算做些什么与她无关。

  月玫怎样寻找时间证人,也与她无关。

  她的责任已经完成。

  但是,福在却没有开亮电灯。

  相反,她把所有的灯都关掉。

  接着,把那叠照片收回抽屉里。

  屋里漆黑,屋外阴雨。

  周子文在书房长沙发上憩睡,福在回到偏厅静坐。

  月玫看中她的懦弱,月玫看错她了。

  十时正,有人敲门。

  福在坦然无惧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司机,他说:“王小姐,太太说约了你打牌。”

  呵,这时月玫替她安排的时间证人。

  她这时如果离开现场,以后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但福在却这样回答:“请告诉太太,我有点不舒服,会提早休息,不出去了。”

  “啊,可需要请医生?”

  “不必。”

  尽忠的司机忽然问一句:“周先生可是在家?”

  福在说:“周先生在书房里睡着了,你来看。”

  司机十分关心这个东家,他走到书房门口张望,正好听到衣着整齐的周子文扯起鼻鼾。

  他掩上门,“王小姐,那我同太太说你不打牌了。”

  司机离去之后,福在坐在偏厅守候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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