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去世后,他全心投入工作中,虽不至于忽略他的女儿们,但女儿们的成长却迅速地令他讶异。一回头,他才发现他疼爱的一双女儿已经独立地不需他这个父亲的臂弯保护,甚至开始谈恋爱,心中最重要的男人也不再是他这个父亲了。
他的怒气有一半是来自这个体认,但不可否认地有一半的确也是他对整件事的不相信和震惊,使得他异常发怒。
江日然走到妹妹身边,同样跪了下来。“爸,小月的时间不多了,请您答应她吧!”
江捷扬咬着牙,硬是不肯松口。
“看来你的情况进行得并不顺利。”冷淡的声音在房内扬起,惹得江捷扬反射性地举枪对着声音来源,但当地看见三个男人穿墙而出,不禁张口结舌,背脊发冷。
江日然的反应比父亲稍好,但是这些动不动就蹦出来的异界鬼神,仍然叫她毛骨悚然。
“我的心意已决,就算得不到父亲的谅解,我也无怨无悔。”江月然苦涩地笑,凄楚得令人摒息。 佛拉斯淡漠地看着箭拔弩张的三人,撇嘴道:“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江先生又何必苦苦为难自已的女儿呢?”
江捷扬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对着佛拉斯尖锐地说:“是我女儿,我有责任为她的幸福着想!”
佛拉斯冷冷地笑起来。“一句为她的幸福着想,就将她推入万劫之苦中,人类真是自作聪明啊。”
“你,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的家务事,不用你这个外人来管。”江捷扬被他如此的讥讽,怒火又起。
佛拉斯轻挑眉道:“我是不想管,奈何受人之托,我就只有插手管事了。”
“你别想把我女儿带走,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得逞!”江捷扬一把拉过江月然,将她塞到背后,用一种护犬的眼神瞪着冥王。
冥王身后的银、红将军,彼此相望一眼,有趣地露齿一笑,江捷扬是他们认识的第 一个暴躁且急切护女的父亲,也是第一个敢对冥王大呼小叫的人类男子。
“爸,对不起。”江月然轻叹口气,不顾父亲的阻止,越过他的身边走向冥王。
“小月!”江捷扬痛苦的呼唤女儿,却唤不回女儿的心。
“爸,我的幸福是鬼魅,我本想在人世间慢慢等他,但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想痛苦地活在这里数着日子老去;我更不希望让他在辗转的轮回中寻找、等我,所以,我只有选择陪着他一起沉睡,直到他再度苏醒。”江月然再度跪下,含泪拜别父亲。“对不起,请原一认女儿不孝。”
“小月!”江捷扬的眼眶也红了,听得女儿的告白,他明白自小聪明固执的女儿,是不会再回头了。
江日然流着泪站在父亲身边道:“爸,小月的快乐不在这里,您就成全她吧,让她没有羁绊,没有牵挂地走吧。”
是知道事情再也无法挽回了吧,江捷扬的怒气就像阳春白雪般消融无踪。
“你自小就是个倔强的孩子,我再怎么反对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定是吧?”江捷扬无奈地叹道。
“对不起,我向来不是好女儿。”江月然咬着唇垂泪道。
“不,你一向是好女儿,就是因为你太好,我才会舍不得啊。”江捷扬额上的皱纹变得更深了。
深吸口气,他露出一抹宽容的笑容。“就随你的决定去做吧!只要答应我,一定要过得幸福、快乐。”
江月然咬着唇,忍不住冲上前抱住父亲。“我会的,我一定会的!谢谢您,爸爸。”
“去吧!如果你们醒来时,老爸还在,别忘了来看看我。”江捷扬拍拍她的背,忍不住鼻子也酸了。
江月然用力拥紧父亲后,才渐渐松手,澄清的眼中有浓郁的感动与感情。
她深深注视着父亲和双生姊姊,露出最美的笑容。然后,转身走到冥王面前。“我们走吧。”
佛拉斯声瞥过忍着悲痛、目送江月然踏上不归路的江家人,沉吟半晌后,突然开口说:“鬼魅肯为地牺牲所有,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他,但奇异地,他的话却让江家人放心了
泪眼迷蒙中,江月然和那三人的身影渐模糊,直至消失后,江捷扬才与最后仅有的女儿紧紧相依
江月然跟着佛拉斯二度来到梦境圃,心情却和前一次大不相同。
她轻轻地将手贴在水晶冰冷的表面,温柔地盯着其中的青玉。
佛拉斯伸手在水晶石上虚画几招,蓦地水晶石爆破,青玉凭空飞至江月然的手上。
江月然讶异不解他的举动,但在开口询问之际,却觉得青玉似乎有种跃动的感觉,不禁脱口而出:“它有脉动?它是活的?”
佛拉斯好笑地看着地直率的表情。“它当然是活的,鬼魅的律动就是青玉的律动。只是他的确厉害,才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
江月然将青石贴在胸口,让自己心脏的鼓动和青玉的脉动相呼应,仿佛如此,就能让沉睡中的鬼魅知道她在他的身边。
安培和贺贝里仍是站在冥王的身后,但是江月然的一举一动却都尽入他门眼底。
安培看着江月然对着青玉露出爱恋的表情,不觉轻叹一声。“鬼魅这家伙真是好运 竟然能得到这么好的女孩,真不知道是走什么狗运。
贺贝里抿着嘴,低声嘲弄地回他:“怎么?鼎鼎大名的左将同在嫉妒鬼魅的好运?”
安培斜眼看他,不置可否的说:“当然了,光是她为鬼魅做的抉择就够让人羡慕了。”
“放心!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这个肯为你做任何事的女人,不论是人类或是鬼神。”贺贝里笑道。
安培睁大眼,头摇得有如波浪鼓。“我只是说说罢了,我才不想蹚这浑水,绝不。”
贺贝里只是轻扬眉,淡淡地耸肩笑。
他们结束短暂的交谈,又将注意力转回江月然。
佛拉斯昂头看了看散发七彩光芒的天空,轻蹙眉头后,走近江月然。
“我们开始吧。”
江月然点点头,将青玉递回,但佛拉斯只是摇摇头,并不伸手接过青玉。
“你握着吧!这样鬼魅或许会比较安定。”
也不知他所说的是真还是假,但江月然只是噙着笑容,满足地将青玉以双手握着放在胸前。
“谢谢你。”江月然轻轻地道谢后,随即被一道巨大却柔和的光芒笼罩。
她缓缓闭上眼,嘴角仍噙着笑意,心满意足地陷入长久的睡眠之中,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刻,将是与爱人重逢之时。
佛拉斯静念几句咒语,蓦地平地裂开一条缝,江月然平躺地飞入细缝之中,一阵光亮自缝中射出,光亮由刺目转趋黯淡,最后一株大树自缝中挺立而出,树枝蔓延数至,彷拂世界巨木般伫立平原之中。
一道七色光芒自空中照射到树上,赫然可见江月然被树枝温柔地托住包里,面容平和安详地睡着,双手握着的青玉反射着七色光芒,成为几近墨绿般的神秘色泽。
佛拉斯微微地勾起嘴角,对着江月然轻喃道:“祝你有个好梦。”
他拂拂黑发,转身对左右手说:“事情结束了,我们走吧。”
“是!”安培、贺贝里恭敬地颔首,跟随着他们的君王离开,将这片宁静留给这对有情人。
自从江月然离去之后,江日然顿时形单影只,有种丧失半身的感觉。对校内的“工作”也提不起多大的劲,一来是因为何玉苹提前退休;二来是她身为不良少年的头目一事,已经被父亲发现,纵使他目前好似已忘怀这件事,但江日然知道他遗忘的时间绝不会太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