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佛拉斯身一转,影渐模糊,终至消失。
江月然轻扬嘴角,深吸口气,举步走回家中。
在家中迎接她的,除了姊姊江日然外,还有一脸焦急落拓的父亲。
她被紧拥在世上最亲的亲人之间,忍不住流下泪,但却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心。
“小日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事,但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了,就好了。”江捷扬眼角湿濡,用力拥抱着女儿。
江月然隔着父亲的肩与江日然相望,心有灵犀地微笑起来。
她看着父亲与姊姊,决定先保留她的决定,至少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将欣喜的家人自云端扯落吧!
江月然站在一片开满姥紫嫣红的无边草原上,茫然地望着四下无人的空间。
突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内。
她紧揪着一颗心,蓦地朝声音来源的方向转身。
鬼魅那张似笑非笑,邪得令人心跳的脸孔正望着她。
她奔向他那张开的臂弯,仓惶迷乱地低喊着他的名宇,但一转眼,她双手拥抱的却是一团空气。
她再转头,只见鬼魅眨着眼站在另一个方向对她笑。而当她刚要起步又发现鬼魅又消失了。
失望、焦虑充满地的身心,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掉落,抽抽咽咽地哭起来。
蓦地,她觉得脸颊旁有种温热的触感,她缓缓地睁开眼,人眼帘的不是她渴望见到的那个人,而是眉头紧蹙一脸担忧的姊姊。
江月然茫然地看着她问:“我怎么了?”
“你作梦了,边哭边叫鬼魅的名宇。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呢?没跟你一起回来?”江日然打她一回到家,就直觉发生事了,只是小月不说,她就算问也不会有答案。只是她的表现太反常了,半夜凄凄的哭泣声,连在隔壁房都听得一清二楚。
梦?原来只是一场梦?江月然颓然地垂下肩苦笑,伸手抹去满脸的泪痕。
“小月?”江日然决定不论如何都要问个水落石出。
江月然将腿曲起,头靠在腿上幽幽地说:“我不会隐瞒你什么事,只是这不是个快乐的事。”
江日然坐到她身边,做了个和她一样的动作,认真地说:“你放心!有什么不快乐都告诉我,我可以承受得了。”
江月然长叹一声娓娓诉说这几日发生的事,和……她的决定。
时间在江月然平静的声音下悄悄流过,而一旁的江日然的神情却愈来愈严肃。
听完江月然的话,江日然仰头盯着天花板,慨然长吁一声后,才转头看着江月然几近透明的侧脸。
“我早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声音中的寂寥让江月然平静的眼眸现出背叛的痛苦。
江日然忽地扬声一笑,伸手揽紧妹妹的肩。“不过不论你决定如何,我都支持你。你不用担心我们,爸爸有我照顾,你只要快乐就好。”
江月然伸手抱住江日然,眼中浮起迷蒙的闪光,咬着唇低声说!“谢谢你的谅解,对不起。”
江日然眨眨眼将眼眶中的泪水眨去,却遮掩不了她再开口时的鼻音。
“傻瓜!有什么好抱歉的!永恒的生命耶,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你能、永远活着,不论在哪个地方,我们想着都会觉得欣慰。”
江月然只是苦笑,江日然的话仍无法化解她心中的愧疚,她将为人子女该尽的义务,一古脑地推给江日然,而她根本没有选择与拒绝的权利,她是真的真的怜惜身不由己的姊姊啊。
“不要觉得对我有任何的愧疚,因为如果是我,我的选择也会和你一样,只是你比我早遇到让你抛弃一切也义无反顾的对象。所以这只能说是你的幸运,但不表示是我的不幸,老爸有我,你尽可放一百二十个心。”江日然正确无误的捕捉到江月然的心思,扬起眉来,似真似假地说道。
盯着神采飞扬的江日然,江月然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好轻松,得到姊姊的谅解与支持后,前景霎时变得光明鲜亮起来。
“姑且不论这是不是你的真心话,我都相信你,姊姊。”
江月然斜倚着头,抿唇而笑的美丽,江日然相信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忘记。
“你在胡说什么!”江捷扬倏地从沙发上起身,脸上的不敢置信和失望毫不遮掩地表露于外。
“爸!我知道我的这个决定很自私、很不孝,但是这是我最真实的心情——”
“什么心情!你才十六岁,懂什么爱不爱的!”江捷扬青筋暴怒地打断江月然的话。
江月然平静地淡笑。“感情这件事并不会因为年轻而不会发生,也不会因为年轻而不仅感情为何。爸,您气的不是我恋爱这件事,而是气我为了爱而选择离开——”
“住口!我看你是疯了!什么叫离开?你根本是想寻死,什么你爱上的是个鬼王,我看你根本是中邪撞鬼,所以头脑才会不清不楚,胡涂了!”江捷扬压根就不相信当初日然告诉他的话,只当是为江月然无故离家所找的借口!
“就算是中邪撞鬼了吧!但是我的决定绝不改变。”江月然坦然地笑,丝毫不为父亲的暴怒而退怯。
“你如果以为我会答应你去寻死,那你就错了!我就在这等那个什么王不王的来,看我不拆穿他的假面目才怪!”江捷扬火爆地从枪套掏出枪,一副拚命的模样。
“爸!小月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亲眼见过鬼魅的手下——”
江捷扬眼一瞪,连素来大胆的江日然都为之胆怯,但仍硬着头皮说下去。“如果小月这样是中邪,那我难不成也是中邪了。
“这不关你的事,你少插嘴。”江捷扬瞪着地低叱。
“怎么不关我的事,小月是我妹妹,她的事我当然有权发言!”江日然眉一皱,什么都豁出去的跟着父亲大眼瞪小眼。
“想发言等你把自己的事做好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学校搞什么鬼?你竟然敢跟白龙会的小子混在一起,你的事我都还没说,你还敢帮小月说话!”江捷扬一提起这件事更加火冒三丈。
江日然、江月然闻言不禁心虚地低下头,事情终究还是曝光了。
江日然反省了几秒,立刻又抬头辩道:“这桩事和小月的事是两回事,等小月的事处理好了,我随老爸处罚,不过,我先声明一点!我没有和白龙会的小子混在一起,我们前前后后也不过见了四、五次面,您不要误会了。”
江捷扬怒哼地道:“我谅你也不敢,如果你敢和黑社会的来往,我江捷扬第一个打死你!”
江日然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心想若是被老爸知道她见过白龙会的会长,她八成会被剥下一层皮,谁叫她母亲是因为警匪枪战中妄受波及的无辜牺牲者,也因而老爸嫉“黑”如仇,誓与黑社会的众人周旋到底。
“爸,不是小日的错,筹组慕黑会是我的主意。”江月然徐徐地开口。
江捷扬豹眼圆瞪,又是心痛又是暴怒地吼:“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我江捷扬做了什么!养女不教——”
“爸!”江月然忽然跪了下来,江捷扬愣了愣,粗声道:“你干什么?起来!我江家人的膝盖绝不轻言落地!”
“爸,女儿不孝,但是请爸爸原谅我,答应我……不,我不敢祈求您会答应,只求您的谅解。”江月然仰着头道。
江捷扬铁青着脸,默不作声地转头不看她。
身为父亲的心理是矛盾的,那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伴随着的是寂寞和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