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问题也在凯西的脑中盘旋许久,离开嘉奇的不舍是难以忍受的事实。还要多久她才能飞回相见呢?她内心盘算着,圣诞节再有三个星期就到了,这是一年中最忙碌、 却获利最多的时段,大赚一笔,足够支撑她和杰森俩至少五六个月的生活,她怎敢轻易放弃赚钱的机会。而另一份每周四个早上,为芭蕾舞蹈课伴奏的工作,也不可能同时请长假离开呀!
“我同意你的说法,阮瑞斯,但是解决之道呢?我必须忙于工作赚钱,相信你也是。我不得不建议你可否隔一段时间,我们彼此交换孩子过生活?”
一阵愤怒的咆哮吓得她发抖,于是她立刻明白她真是做了一个最差劲的建议。
“绝不可能!就我而言,要六个月跟这个单亲父母住,另六个月和另一个单亲父母住绝不是应变之道。”
“我看不出我们有什么选择。”
“总是会有办法的,”他用银行家专业的口吻咕哝着,“你可以搬来凤凰城与嘉奇同住。”
她立刻猛烈地摇头,并且惊愕地盯着他说道:“那是不可能的,我虽然不是银行家,拥有银行,但是我的工作却和你一样重要,长期以来,我们就是靠着替客户缝纫建立事业,赖以为生,现在我已有纯熟的技艺,要我投入异乡重新开始,实在太困难了。”
说到这里,他们已到达旅馆的门口。阮瑞斯没有回应她的话便冲出车子,进入服务台拿行李,不消几分钟,手续办完了,他拎着行李,将它塞入后座行李厢内,而后折回司机座椅上。发动车子以前,他先从口袋里拿出一本黑色笔记本,填写她在旧金山的地址和电话。凯西不大情愿地告诉他,然后前往机场,途中是一段沉默的痛苦。到达目的地,他找到一个暂时的停车位停车,但是并没有立刻走出车外,相反地,他转向她,恶狠狠地盯着凯西说道:“如果我们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我警告你,我会到法院控告你非法占有杰森的监护权。”
“你不会真的那么做!”她咬牙切齿,愤怒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剧烈跳动的心正怦然作响,好像阮瑞斯可以听到似地。
“我是他的生父,我能提供你所不能提供的金钱上的幸福给他。这一州不会有任何法官允许你保有杰森。你要记住,必要时法院会传唤医院以证实我是他的生父,到时事情可就不堪设想了。”
“你说过你不赞成人们动不动就告对方。”她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不止。
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如果你记得的话,我说的是‘原则上’反对,但是我们现在谈的是杰森,以及什么是对他最幸福的生活。你告诉我你未婚而且也没有婚约。”但那是因为她拒绝罗夫太多次了,也许形势还能挽回。凯西内心挣扎地想着。“其实,”他继续说,“从午餐的交谈中,我也知道你甚至没有固定的男友能够帮你抚养杰森。你才只不过照顾了他两个月,你根本不是他的生母,你们甚至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在!你给我听着!”凯西嗓音嘶哑,气喘地说:“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爱那个孩子,你也根本与嘉奇毫无关系可言!”
“嘉奇打从一生下来就是我儿子,也不会有法官判定将他从我身边夺去。你最多仅可以姨妈的身分要求自由探视的权力,律师费、诉讼费也相当可观,好好想想吧,明天晚上给我答复,我十点打电话给你。”
“给你什么答复?”她勃然大怒。“你知道你要求的是什么吗?要我放弃目前的生活,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朋友、没有可运用的生活资源,然后你就可予取予求,占尽便宜?”
“当然,我会供应你,保证你的生活来源,直到你能在此开始谋生。而且有我的人情关系,你不会有问题的。这样,你我都可以天天和孩子生活在一起,这是多么好的补偿呀!”
凯西已经听不进任何一个字。“先不要说这主意有多荒唐,你可曾想过人家会怎么想?谁又会知道其中的真象?我发现你都懒得向卜太太解释这件事。她或许以为我是你的情妇,如今突然出现,要求金钱补偿。”
“我倒不太担心卜太太会怎么想。”他平静地反驳道。
“也许你并不在意你的名誉问题,但是我对珍惜名誉比什么都重要!”
“甚至比和杰森、嘉奇一起生活都重要?”阮瑞斯故意这样问,让她无法抗拒。此时她愤怒的情绪已高涨得不可收拾。
“你尽管整天整夜打电话好了,不会有什么好处的。我想我应该碰碰运气,让法官来决定,我到底该什么时候和杰森、嘉奇一起生活。咱们法院见吧!”
难以掩饰的唾弃和愤怒,在她的目光和声音中表露无遗。凯西跳出车子拉开后车门抱起熟睡中的杰森。阮瑞斯不得已,只好走出车门,到后车厢取行李。
她无法再多忍受他一秒钟,她一手抱着杰森,一手拎着行李袋,头也不回地往机场内疾走。此时她恨不得能立刻飞得远远的,飞到旧金山,永不回头。她对这趟凤凰城之行悔恨交加,但愿永远不再见到阮瑞斯这个人。
第三章
“宝拉?我回来了!”凯西敲门喊着,一边侧身进屋。
穿过严冬的大街小巷,一口气从芭蕾舞蹈教室回到公寓,这时公寓显得特别温暖诱人。从凤凰城回来以后,有一个多星期,旧金山一直笼罩在雾中,浓雾弥漫四处,似乎渗透到每一个角落,每一件东西,包括她身上穿的套头毛衣。
“我在工作室里,”辛宝拉扯着嗓门喊。这位老妇人就像一位好姑妈一样地一直照顾凯西和苏珊,而且亲密到差点成为凯西的婆婆。在凯西的记忆中,宝拉是个很具天分的陶艺家,一直和她的三个孩子住在凯西楼上的公寓里。
两家近水楼台,早就是互通往来的好朋友,尤其是宝拉的两个女儿及儿子——罗夫。在凯西十八九岁时,和罗夫的感情已发展成为男女恋情。尤其在凯西的母亲因癌症病逝时,罗夫便成了凯西的精神支柱,凯西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无一日分离。
凯西的母亲病逝不多久,他向她求婚,她欣然接受了,一只含蓄无华的订婚戒指,锁定了二人共同步入人生旅程的誓约。当时,他们都是大四音乐系学生,他主修大提琴,而她专攻钢琴。
罗夫想毕业后立刻结婚,凯西却认为二人毫无经济基础,况且朝夕相处,并不需要急着结婚,因此鼓励他继续深造,修硕士学位,她也可借此机会发展缝纫事业。她预计罗夫专攻博士学位一年之后,就可以教书赚钱,届时她自己也积蓄了一笔存款,可以支付一个小型婚礼及度蜜月的费用。
她不像苏珊,认识泰德八个星期之后就闪电结婚,凯西并不急着结婚,丧母之痛尚未平复,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整情绪。谁知祸不单行,泰德竟也意外身亡,凯西的情绪陷入低潮。此时慢性肺炎的姊姊也身怀六甲,生产时又将面临生死挣扎的危险,一波波地生离死别,凯西已经不可能再顾及自己和罗夫的生活及需要。
那晚,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她第一次发现罗夫似乎根本不了解她。事实上,他拒绝再听任何拖婚期的借口,要求她设定婚期——越快越好。凯西从未见他如此强硬,毫不让步。因此她要求他先回去,明天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