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快速处理完公务时,她感觉到他的视线停在自己棉质迷你裙下的两条腿上。她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强迫自己往别处看,顺便研究办公室墙上的油画。直到现在,阮瑞斯才成为她注意的焦点。
假如这些画是阮瑞斯个人品味的反映,他似乎较倾向于一位不知名画家的水彩画,这些画描绘出许多令人神往的沙漠景观,内敛中带有旺盛的活力。她或许会喜欢其中的一幅。
专注中,杰森打饱嗝的声音把她带回到现实,阮瑞斯扑哧一笑,使杰森更快活自在,凯西也高兴地笑起来。显然杰森饿得一口气把一瓶奶咕噜咕噜地喝个精光。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阮瑞斯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公事包和婴儿篮,示意凯西跟他一起走。
“他真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当他们走过卜太太的桌前时,她向凯西赞叹地说。
“卜太太,”阮瑞斯对这位年长的女人说话时眼睛焕发出奇异的光芒,“我要你成为第一个看见我儿子——杰森的人,等我把所有事实资料收集齐全后,我会向你解释这一切,但目前,我要求你务必保密。”
“我知道!”这位仪态万方的妇人站起来,上前抚摸着杰森的嫩白脸蛋儿。“其实在凯西说出这将是生死攸关的事之前,我就知道了,虎父虎子,他简直像极你了,阮瑞斯,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相像的父子。”
阮瑞斯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微笑,同时目不转睛地欣赏自己的儿子。
凯西想象得出秘书小姐所能理解的是什么情况——凯西是阮瑞斯的婚外情人,而杰森即是这段情缘的结果。她正想澄清一下别人的假想,但阮瑞斯催她快出去,两人走进个人专用电梯里。
当电梯门关上后,他问道,“你是怎么到
我办公室的?”
“搭计程车。”
“你在凤凰城待多久了?”
这两人说话时,杰森的眼睛滴溜溜地来回看着。
“这一次只待了两天。”
“这一次……”他欲言又止地扬起一排浓眉。电梯到达底层,两人走出电梯,但是阮瑞斯却站在大厅中央,等待凯西的回答。
“过去两个月以来,我赶来凤凰城好几次,想办法找出苏珊所说孩子调包的真相。结果,我查出有五对夫妇当天在同一家医院生产。”
阮瑞斯眨了眨眼说,“我不知道一间这么小的棕榈湾医院,竟然有那么多人去生产。”
“我也很惊讶,不过我还是依次拜访了每一家,每一次结果都一样。于是我开始想到,毕竟杰森是自然界罕见的意外事件之一——家族里面的奇特基因所产生的反常现象,直到我看到你,”她审视着他的眼光,不知道何以自己当初竟会认为这是一对冷若冰山的眼睛。“当秘书小姐告诉我,不知道拜访原因,你是不会见我时,我失望地几乎要掉头离去。”
他的眼睛显得特别的蓝。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好在你没走。”
她笑一笑,“你不是一个好找的人,阮先生,没有您府上的电话,四处又都是警卫。我除了作一个不速之客,没有约定就来见你,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种近乎绝望的心情。”
“那是什么使你如此执着呢?”
“我必须承认,打从开始照顾杰森起,就一直想到他的父母。我下定决心要尽可能地找到他们,这样等我带杰森再回到旧金山,把他当自己儿子抚养时,心里就不会再有阴影。”
凯西激动地俯首亲吻孩子的面颊。“而且,我若是没见到你就离开,或许今生都会有怀疑的阴影……”
她在讲话的时候,阮瑞斯挽着她穿过大厅,走到后门,一部BMW轿车已经等候在那儿。“过来,小老虎。”他把杰森从凯西手中接过来,并且用安全带把他在座位上系好。
杰森看到周围陌生的情景,开始叫起来。
“我想我还是跟他在一起,否则你无法专心开车。”她爬到后座去,递给他最喜爱的塑胶玩具、咬牙用的橙色甜甜圈,于是杰森安静了许多,开始专心一意地啃起来。
阮瑞斯侧身坐进去,帮凯西系好安全带,他的动作使两人的脸孔只有一寸的距离。凯西很不自在地注意到他一头黝黑发亮的头发,干净利落的下巴,以及他身上清新的香味。他用的是什么牌的刮胡水?为了掩饰自己的感觉,凯西假装去调整杰森的安全带。阮瑞斯确定他们都坐好,便关上车门,折返到自己的座位上。
“谢谢你,罗伯特,”他向车库的管理员招呼一声,而后驶去。凯西看得出罗伯特对这位酷似阮瑞斯,生得一头黑发,坐在嘉奇常坐的座位上的小孩满心好奇。
尽管最初阮瑞斯保持着傲慢的态度,但是凯西发现在两者之间的冰山似乎融解了。令她欣慰的是,阮瑞斯如此严肃认真地担当起父亲的角色;更值得一提的是,他接受了一个孩子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而毫不担心会弄脏自己昂贵的西服或车座。
车子驶离了喧嚣的市中心,一路北上,开到了山麓丘陵地带。凯西看到驼背峰就在不远的地方。而她对凤凰城印象最深刻的,是街道的清洁有致,和住宅区美不胜收的庭园和草坪、鲜活亮丽的繁花及小灌木,还有游泳池里金光耀眼的蓝色池水。
这是连月以来,她第一次能优游在周围的环境里。解除婚约的伤痛,加上姊姊苏珊的死以及养育杰森……这些事情的重要性,早就超过了经营手工艺品,令她身心俱疲,记不清何时有过片刻的闲适。
然而欢愉总是短暂的。正当凯西低头翻找另一个玩具时,从后视镜中,她看见一双眯成缝的眼睛正在打量她。假如自卫的表情和绷紧的脸色能够说明任何事的话,那么阮瑞斯现在的心情一定纠缠着某种不愉快的情结。她不明白,才不久以前,气氛还那么的融洽与愉快。
一种莫名的伤害浮现心头,凯西靠在皮椅上,闭起眼睛。心平静下来,她猜想阮瑞斯的情绪转变,是因为他不习惯如一个好爸爸一样,每天上班前和儿子吻别,而今又面对另一个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时手足无措,心理不适应所致。
凯西再一次设法揣测他的内心感受,但却渺茫不可及。在她二十五年的生命里,只听过一件彼此婴儿错换的案子,心想这种人间的不幸也不过是亿万分之一吧?!
现在凯西再把思维和关心转回到杰森身上。可是越靠近阮瑞斯的住所,她就愈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嘉奇。同时她也揣测何以阮瑞斯的婚姻如昙花一现,结束得这么快,他的妻子怎会如此狠心抛下初生不久的孩子,离家到另一州,追求个人的事业生涯?
凯西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车子早下了高速公路,转向一条私人的乡间小道。沿途是一片天然沙漠的景致,蜿蜒曲折,高大的仙人掌错落其间,他们一路来到一座西南方风格的宅院,看来就像是沙漠中的奇景一般。
宅院似乎是两层楼的建筑,屋外全是用白色的石砖雕砌而成,色泽暗淡的树木修剪得整齐有致。替阮瑞斯设计这栋建筑物的建筑师,不但成功地反映出附近地理景观的特性,也同时掌握了这位男主人性格的精明,一丝不苟,又带有戏剧化的线条,高耸狭长的门窗,以及林木沉静幽雅的美妙,交织组合成一种独特而令人满意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