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凌易的脸上还算镇定,可是他紧握的大手紧得能看见上头绽出的青筋了。
「我们该怎么办……」
「我说过了闭嘴!」如果目光能化作利剑,那么通宝已被刺了好几个窟窿了。
「可是……」通宝还想说些什么,但见主子的脸色难看至极,吓得不敢继续往下说。
从他们的对话中,紫染隐约知道出大事了,看着凌易皱成川字型的眉宇,她好希望自己可以替他分忧啊!
在阴郁的气氛中,他们一行三人逛迁了整个京城,凌易吃惊的发现自己名下的产业变卖的变卖、查封的查封,除了一间织染行之外,什么也不剩了。
好个裴安阳啊!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掐死他的脖子,没给他留下半条生路!
「哈哈哈哈……」看见对街那倾颓一半的「废墟」--他仅剩的财产织染行,酸易忽然爆出一阵大笑。
「你怎么了?」紫染颤声问。
这一路上他对她关怀备至,每次她还没开口,他已照顾到她的需求。按理说,最体贴的夫婿也不过如此,可不知怎的,紫染总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薄纱,可每当她想伸手撩开,那层薄纱就又会不见。
她私心以为她的夫婿就像那些染料配方,分量精准且没有丝毫的偏差,直到此刻--
「哈哈哈哈……」他疯狂的笑着。
「易哥,你别再这么笑了,行吗?」那惨烈的笑声撕裂了她的耳膜,紫染终于忍不住轻碰他的肩膀。
疯狂的大笑声消失了,却更有一种撕裂心肺的痛苦,从彼此相触的指尖绵延到她的心窝。
好痛呢!
一种强烈的冲动席卷了她,顾不得他们还在大街上,她不假思索的张臂抱住了他。
「想哭就哭出来吧!别硬撑。」
「哭?我已经不记得该怎么哭了。」凌易沙哑着嗓子道,眼里满是血丝。
居然连哭的本能也忘记了!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啊!这一刻,她似乎看见了男人掩藏的脆弱。
「妳--为什么要哭呢?」他伸出手,两滴灼热的泪水落在他的掌心。
「既然你忘了怎么哭,我就帮你哭。」她哽咽的说。
「有人告诉过妳,妳其实是个单纯的小傻瓜吗?」他满是血丝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我不怕做傻瓜。」她的明眸明亮。
「还真是傻瓜。」他握紧双掌,将她的泪收在掌心。
那水润的灼热钻进了他的掌心,循着筋脉一直往上,让他的心也变得水润了。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轻拍他,柔声安慰道。
凌易低吼一声,像只负伤的猛兽,狠狠的抱住她,紫染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往后坐倒在地。
陋巷很脏,可是她毫不介意漂亮的衣裳被弄脏了,只张开双臂,用尽所有的力气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收紧铁臂将她抱紧,她的肋骨都为之生痛,可她却不在意,只感觉到胸前似乎被什么灼热的东西濡湿了。
「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怀里传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
「什么?」
「原谅我,我不能履行我的誓言了。」凌易抬起头,脸上已没有泪,只有那双虎眸仍然微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紫染有些无措。
「通宝!」他忽然转身道。
「爷,您有什么吩咐?」通宝赶紧上前。
「备车!」
「你休想送我走!」他才说了两个字,她就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了,当下抗拒道。
「送妳走是为妳好。」他试图说服她。
「我不走!」
「我曾发誓要让妳过好日子,可现在我做不到了。我这里还有一点银票,趁我们还没有圆房,妳……」
「啪」一声脆响,一记清脆的耳光将他的脸打偏过去。
「凌易,你以为我跟着你到京城来,是贪图你的钱吗?!」紫染气极了。
她的力气本就不小,这一巴掌又是用了全力,等凌易回过脸来,左颊上已经浮现鲜明的五指印。
他没有开口,目光却凌厉得仿佛要吞噬她。
这一刻他不是她熟悉的夫婿,而是变成另一个陌生人!
「你认为所谓的过好日子,就是住大屋、穿绫罗、吃珍饯,有丫鬟伺候吗?」在他凌厉的逼视下,紫染的声音有些颤抖,目光更不敢与他的对视,可是她仍鼓足勇气反问道。
「那妳觉得该是怎样呢?」他伸出大掌,固定住她的小脸,不让她逃开。
「温、温暖。」她犹豫了一下道。
「温暖?」他一怔。
「嗯,就在这里。」紫染捉住他的大掌,将它搁在自己心房的位置。
一种陌生的灼热,顺着他的指尖窜到他心上!
「别开玩笑了,只要是活着的人,哪个人这里不热啊?」凌易像被火烫着般,猛的甩开她的手,强笑道。
她不说话,只用那双明眸凝视着他。
「妳爱留就留吧!」凌易忽然发现自己无法面对这双清澈的眸子,转过身粗声道。
「我--打疼你了吗?」纤细的小手抚上他的脸颊。
「以后妳如果后悔了,可别怨我没事先提醒过妳。」他硬邦邦的丢出一句。
「既然是我自己的选择,又怎么会怪你呢?」
「哼!」酸易也不答话,径自推门走进废墟里去。
他的表现或许有些粗鲁,可相较于一路相伴的那个完美夫婿,她倒觉得他刚才的表现更像是活的人。
紫染不禁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夫人,您别怪爷,他不是故意针对您的,他只是心情不太好,您就大人有大量……」
通宝努力替主人解释,却不知道她的心思早就随着那道高大的身影飘远了。
唉~~他真不明白自家爷究竟在想些什么。非常时刻不是该将摇钱树牢牢控制在手里才好吗?他怎么还硬是要将人往外推呢?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大废墟!
脚步越深入,凌易就越心惊:凌记织染行也算是投入大笔资金,却被弄成眼前这副样子……
「吱」一声尖叫,他踢出的一块烂木头正好打中一只逃窜的大老鼠。
关不拢的门、坏掉的窗子……墙板上到处都是虫蛀的痕迹,更不用说蛛网尘结、鼠辈横行了。
看上去就像有好几辈子没人打扫了!
「该死!」他忍不住呻吟。
「哇靠!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通宝也走进来,看着这破败的景象,不禁哭丧着脸道:「爷,您不至于让我们就住在这废墟里吧?」
「当……」他的话因为一条溜过杂草堆的蛇戛然而止,「今天先住客栈,明天你去附近找几个人,将这里清理干净再搬……」
「爷,您太……」英明啦!通宝还没欢呼完,一个木桶就飞过他的头顶。
凌易眼明手快的抓住这迎面飞来的「暗器」,才发现居然是个脏兮兮的木桶。「这是什么意思?」
「打水啊!」门边的紫染很自然的道。
「打水?您居然让爷去打水?」通宝惊得连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有什么不对吗?」她的秀眉轻皱。
「您竟然要一个富贾一方--呃……」说到这,通宝才想起,如今爷不但不是什 富贾一方,就连普通的有钱人也算不上了。
这破败得连小偷都不屑光顾的废墟,竟成为他们唯一的落脚处,想到这,通宝整个人就委靡不已。
「蹲下。」她来到凌易面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