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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手轻轻地抚下去,握住自己的腿胫处,手指用了些力,轻轻地揉捏,却仍是心中痛意难当。抬眼看旁边那封信,静静地躺在桌上。不知为何,心中止不住的叹气。

  失望吗?

  我在失望些什吗?

  难道期待著他来信诉说著春宫怨情,他有的是万千宠爱;难道期待著他诉说著相思离愁,他有的是人为他憔悴伤神;相思情长,李斐啊李斐,你的男儿豪情呢?

  心中酸楚,拖著腿坐起来,静静地坐著,明日该当如何?

  门外身影一动,我一惊,低喝:「谁?」

  「是我。老爷。」小福推开门,端著一盆热水过来,「老爷,刚才水凉了,我换了一盆进来。」

  「我不是叫你退下了?」眼角落到那封信上,急急地把它拿起来,拢到袖里,想下床,但是脚却像是没有了骨头一般,麻木著,连拖都拖动不了。

  「老爷要不自己来?」小福似是没有看到我的举动,走到床前,轻轻地浸了热毛巾,拧干,我接过来,只觉心中神伤不已。

  「老爷,小福先出去了。」

  门再次被轻轻掩上。我叹口气,解衣,将还冒著热气的毛巾焐到腿上,烫得人想呲牙咧嘴,我忍了忍,一股蒸气从毛巾上冒出来,扑面过来,隐隐闻到一股药味。小福,你真是有心人啊……

  暖意渐渐地回到腿上,我轻微地动了动腿,拿开毛巾,屈腿弯下身去拿水盆,没想腿虚颤了一下,竟是站立不稳,生生地从床铺上滚落了下来。

  「哗啦——」就放在地上的水盆被打翻了,药汤溅了一地。

  「哈,哈,」我跌坐在地,望著一地水滓,「哈。」嘴角颤动,似乎想对自己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门急急地被推开,小福急急地奔过来,「老爷——」他急急地扶我上床,收拾著一切。

  「哈,哈,」想笑,但是却一直笑不出来。坐在床沿,看著小福急急地帮我擦干了衣服,再收拾一地的混乱,我嘴角哆嗦著,咬了咬牙,「小福,老爷是不是太让你失望了?」

  「不,不会。」小福低著头道,「是小福没侍候好老爷,是小福考虑不周全。」

  懦弱的自己,如此懦弱的自己呵……

  心酸,连带著眼眶也有些酸痛。望见小福将门带好,我沉沉地躺倒在床上。

  墨樵……这样的我……

  眼睛张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凝视著搁在床边的烛灯,信上的四行字似乎犹在眼前:人生由命非由他,人生由命,墨樵,你就这样子的由了命?

  报了仇,便是身随波流,浮浮沉沈,自当由得命来罢……是么?是么?那我呢?墨樵?那我呢?

  长相思。

  摧心肝。

  君子耻与蚊蝇为友,节士堪作松柏之伴,天地形物皆可一笑,古今变异何有与我,行止从仪,思维循智,虽百千岁,纠万丛蝇,我自大笑。

  忽醒忽睡,似是已经过了大半夜,但是门却被人轻轻敲响了。小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老爷,有人说是故友,想来跟您见一见。」

  我起了身,揪了敞开的衣襟,望了望外面,仍是灯火通明,再望望房内,一支红烛还未燃去一半,不由暗叹一声,真个是梦里不知今夕何年了,「进来吧。」

  故友。倒是可笑,我李斐在这京师,如此的臭名昭著,逃亡之时,有多少故友如鸟雀散一空,到了今昔,如何还会有故友来访。

  门轻轻地开了,小福引进一个人过来。面色白净,长须,面生得很。

  「草民谨拜李大人。」

  不认识。我何时有了这样的一个故人?还得要半夜来访?

  我披了衣,小福端了茶水上来,邀人坐下,灯下更显此人白净面色,白得如玉雕一般,银绸服饰,微笑得温文尔雅。

  「兄台不是中土之人。」我道。

  来人微微地颔首。「跟李大人有几面之缘,算来故友,不知李大人可有印象?」

  「呵呵,」我干笑几声,「说来真是汗颜之至,我浑浑噩噩几年,徒老几岁,竟是记不起曾经见过兄台了。」

  来人倒也是好脾气,微笑道,「无妨,是我冒昧来打扰李大人了。三年前就想来拜会李大人,但都没有机缘,今日得知李大人高迁至京师,一时心急,匆匆赶了来,倒是叫李大人困扰了。」

  「不会不会,」我笑道,此人虽说面生,但是举止之间,又似乎有几分熟悉。我沉吟,「看兄台样貌,非寻常人家……」

  「在下南国人士。」来人轻轻作揖。

  我肃然起敬。「南国睿文八年状元,白玉面色,其为才华横溢,名动四海,南帝惊叹,赐其雅号「玉融先生」,睿文九年,任京兆尹,弥月不雨,割腕求雨,得以普降大雨三天,缓灾民之旱;睿文十年,听闻先生出使轩国,轩国国主爱才,劝诱不成,被囚,以头撞殿柱求死不成,最后于狱中咬舌自尽;先生如此风彩,天下难有其二。倘若在下大胆猜想,先生还活在人世。白先生,是你吗?」

  「在下并未说过几句,没想这么快就被人猜到了。」白嗣抚额,将额上一处伤痕示之,正是当日撞殿之时留下,他笑道,「李大人果然奇才。」

  「哪里哪里,跟白先生相比,在下真是惭愧。一生庸庸碌碌,毫无建树。」我赞叹道,「在下一直想去拜访一下白先生,无耐两国交战,后来得知先生遭此祸害,当时在下真是扼腕痛惜,一直没有机缘得以见到先生一面,未曾想到今日竟还能得见,真是万幸万幸,天怜卿才哪!」

  「李大人言重了。在下愧不敢当。」白嗣叹道,「跟李大人算起来,我俩也算是同年及第。倒是李大人风华,在下一直仰慕不已。临嘉四年,李大人一篇《治才赋》洛阳纸贵,四海传抄,在下当时正当迎考之际,看了之后,真令我汗颜之至,当时直想回家重读三年书后再来应试。后来还是得遇贵人相助,才拾起信心再赴考场。之后又闻得李大人殿试时惊天之举,为知已不畏天怒,李大人如此风节,真是令人叹服不止啊。当时在下曾匆匆至京师,盼望著见李大人一面,却得知李大人遭天灾人祸,被贬至汾州,就这样跟李大人失之交臂。真是恨哪!在下一直都在想著,有朝一日能与李大人把酒言欢,今日得偿夙愿,真是死无所憾啊!」

  知已?

  墨樵啊……

  难道我为的是知已吗?

  难道你只是我的知已吗?

  脸上笑笑,没想到我在他人传言中,竟是如此之人。开门,让小福赶快去小二那里拿酒菜过来,人生难得有缘人,何况又是互相仰慕之人,「白先生,今日我俩能相见,实乃有缘,酒醉须尽欢,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白嗣笑道,举杯道:「不醉不归,李大人先请。」

  「我俩既是同年,就不要大人大人的称呼了。不如就以兄弟相称,如何?」我越看眼前的人越心喜。刚才愁苦心结,一时尽扫而去。

  「在下痴长李大人五载,就冒昧当了这个兄长了。」白嗣笑道,「李贤弟?」

  「白兄台。」我俩相视而饮,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促膝相谈之时,白嗣方把来意道明,「贤弟,愚兄此番前来,除却访友之外,还有一事想与贤弟商量。」

  「说。」两个男人相谈甚欢,连著小时候上私塾捉弄先生的事情都拉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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