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不是为了寻欢而来。怀少,如果是这麽简单的理由,我不会开口问你。」
杨意爵的冷静、敏锐是出了名的,他能是凯撒里最放纵的牛郎,也能是心思最缜密的谋士,他能收能放,完美的诠释着每一个角色。
他知道自己瞒不过他。
半晌,欧怀少支额浅笑,看向意爵墨黑睿智的双眼。
「意爵,还记不记得我为什麽到凯撒来?」
「当然。」
这件事除了怀少,除了他,除了意彤,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欧怀少,亚洲科技之父欧誉东之子,「东欧科技」少东。
欧誉东中年得子,怀少是欧誉东唯一的儿子,理所当然的将是「东欧科技」未来唯一的继承人。
打从他出生开始,他的人生就受欧誉东所规画,七岁开始,他的每一小时、每一分钟,全是被精准的计画过的。
在父亲的命令下,怀少接受了所谓的「英才教育」。
和一般孩子一样,七岁开始念书,但是在他十九岁以前,必须完成「资管」与「企管」双硕士学位。
怀少不曾上过学,因为上学太浪费时间,而他根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像是被什麽所追赶一般不断的学习,为了不负父亲的期望,他几乎是全力以赴的达成父亲的要求。
十七岁,他完成了大学学业,十八岁,他同时得到资管与企管双硕士学位,比欧誉东所要求的期限更提早了一年。
之後整整七年,他入主「东欧科技」,接受父亲交给他的一切任务。
他忙得没有时间休息,为了设厂评估,他必须远赴美洲、欧洲、南美洲;为了拓展业务,他必须亲自与难缠的客户周旋,其中不乏各国的国防科技小组;为了获取更多的资讯,他甚至一手成立了一个比美国太空总署更为精良的卫星研发部,在怀少的辅佐下,「东欧」的规模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怀少正如欧誉东所愿,接下了全球科技首屈一指的「东欧」总裁之位,也微底的成为一个工作机器。
他再也没有笑容,在欧怀少二十五岁那一年,他封闭了自己的心,封闭了和别人沟通的能力,那是一种接近自闭的行为,在医学上甚至找不出可以形容这种病例的名词。
不管看了多少心理医师都没有用,在他心中筑起的那道藩篱又宽又广,最後变成了一种桎梏,封锁了他的心。
他不看、不听、不言、不语,停止思想,把自己逼进沉默的深渊。
心理医师在病历表上这麽写着--
因为曾经被当成傀儡般摆布,以至於对人产生不信任感,也因为无法忍受被羁绊,所以封闭了内心,藉由隔离人群保护自己,患者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该怎麽去爱一个人。
但是,杨意彤大胆的承诺自己救得了他,将他带进一个纯属於人性的世界--那就是「凯撒」,她几乎是任他自生自灭,用放任的方式直到他自己愿意主动与人接触。
「雁伦……和两年前的我有点像,但她不是自闭,而是退缩,她对自己完全没有自信,像是畏光的植物般躲避着她不喜欢的一切,造就她有些自卑、懦弱的性格。」
他不希望看到她永远缩在自己的世界,他想要把她拉出来。
「所以你试着改造她?」意爵扬眉问道。
怀少讶异地笑问:「你怎麽知道?」
意爵露出一抹饶富玄机的笑意。
「因为她一天一天地改变,做我们这一行的对女人的改变最为敏锐,虽然不明显,但是我感觉得到。」
怀少旋转着手上精致的水晶酒杯,凝视着透明澄清的芬芳佳酿,没有接腔。
意爵太过敏锐世故,在他眼前任何的掩饰都是徒然的。
「我只是不想看到她一辈子为了感情跌跌撞撞。」
意爵盯着怀少,问:「你真的只是单纯的不忍心见她在感情上处处碰壁,所以才接下这件麻烦工作吗?还是……你另有私心?」
怀少看似优雅和煦,实则孤傲不驯,直至今日,他的心仍像是隔绝在一只透明柜里,看得见却摸不着。
他孤芳自赏,独善其身,对於与他无关的事情要他插手可是难如登天,而今他却肯帮助一个情场失意的小女人,过去他可不曾开过这等先例啊!
他淡然地回视着杨意爵犀利得足以洞悉一切的狭长眼眸:「我有吗?」
他坦然且从容的回视如此平静无波,唇边的笑意几乎让人以为他对孟雁伦的用心只是罕有的仁慈。
但是意爵不相信他的眼睛;高竿的说谎家,只要一个眼神就能使人上当,而欧怀少无疑是个中好手。
「如果……我说有呢?」意爵笑得危险。
比起他的眼眸,他宁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怀少抚额叹笑:「意爵,你到底想说什麽?」
意爵取出一条黑色皮绳,叼在性感且略带笑意的薄唇上,将及肩的黑发拢成一束马尾,然後迅速地紮了起来。
噙着笑,意爵意味深长地道:「你想要重拾她的信心,并依照你心中的构想,将她改造成一个举手投足间都能迷惑男人的窈窕淑女,但是--其实这是你的私心,你在改造她的同时,也是最贴近她的内心的时候,你想了解她,而且……你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在乎。」
意爵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是吗?」怀少并不回答,只是笑着反问。
意爵知道他还不愿承认,但他并不道破。他戴上墨镜,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对怀少道:「我出去了,我和人有约。」
「意爵。」怀少突然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来,扬起剑眉。「什麽?」
怀少直截了当地问:「你认为我爱上了她?」
「我可没有这麽说,我只说你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在乎而已。」他笑了笑,握了摆手:「我走了。」
该说的,他都说了,剩下的就看怀少怎麽想。
怀少的心像是上了一道锁,而雁伦的出现,像是在他的心里攻陷了一方阳光,怀少对她的关注是史无前例的。
也许怀少尚未意识到他的心防已经开始松动,不过,他当然不会多事地提醒他这一点的。
第七章
虽然这已经不是孟雁伦第一次来到凯撒,或许已不下十次,但是每当她站在凯撒的大门前,心中依然有着止不住的紧张。
她已分不清楚自己的紧张是从何而来,是因为面对那些训练……还是训练她的那个人;但她总是在门外站了三分钟後,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雁伦穿过笑语喧哗的外场,看见美丽的女负责人杨意彤对她露出欢迎的微笑,金发绿眼的德瑞克也朝她的方向举了举杯,雷仲贤对她点了下头,罗曜则是微微颔首,而杨意爵望着她时,唇边始终带着一抹神秘的笑意。
以往面对他们的眼光,她总是低着头快步走过,而今她已能朝他们露出一抹微笑,点了点头。
走过外场,步上回旋梯,最後在三楼处推门而入。
因为知道她会来,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怀少并未将门上锁。
雁伦在怀少的房门外停下,敲了敲门。
「请进。」悦耳的嗓音在门内响起。
雁伦推门而入。站在她面前的,就是那个拥有悦耳声音的男人,他有着一张俊美无俦的温和笑脸,但是他对她的训练,却是最严格而毫不放松的。
一如往常,欧怀少将丝质浴袍交到她手里。
「先去洗个澡。」
雁伦默默地接过浴袍,走进浴室里,浴缸里已放好了温度适中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