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不够!”何世槐迭声的喊:“根本不够!就算你们挖心掏肺、剖肠解肚,都不够弥补我心里那道伤痕的千万分之一,何况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要和你们誓死周旋到底,即使是要倾尽毕生的心血,即使是要死伤累累,我都不会轻言放弃要把你们打到十八层地狱里去的决心,因为,我要你们的伤痛,比我的还深还多,要你们所受的折磨,比我的还痛还重……”
“哦,天哪!”骆逸风一阵惊呼,沉痛的说:“你究竟想把我们怎样,才肯停止这场残酷的战争?”
“不会了!”何世槐摇摇头,肯定的说:“不会停止了,它已经像滚滚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的蔓延开来,就算你们再多的努力,我都不会结束这场战争,而要让你们永无宁日,永永远远的活在痛苦里。”
然后,他甩甩衣袖,仰声大笑的向远方的小路走去。
一时间,骆逸风怔呆了,整个人跌坐在石阶上,茫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让心肺一阵一阵的被撕碎,碎成了千千万万片,碎成了像地上的雪花,而耳畔,却听见站在风中的依盈,嘶声的大喊着:“何世槐!你这个魔鬼,还我的孩子来,还我的孩子来……”
第十一章
这夜,在小白屋里,一灯如豆。
就在那盏昏黄的灯光下,骆逸风把自己深深的陷在沙发里,一动也不动的凝视着窗外的一片月色,脑海里,却是那么的茫然和纷乱,那么的迷惘和无措。
同时,距离他不远的餐桌前,依盈也痴痴傻傻的杵在那儿,望着手里一把闪闪发亮的水果刀发呆,而刀背上发出一道银光,映落在她那凄黑而深邃的眼眸里。屋内静悄悄的,好像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突然,在一片寂静中,依盈手中的小刀不经意的滑落下去,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把骆逸风给惊动了。她迅速从地上拾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就把手往后藏,但来不及了,就在她还没从那份惊慌里回过神来,骆逸风已经冲到她的面前,着急万分的问:“妳怎么了,依盈?”
依盈怔怔的看他。
“没有。”她很快的回答:“我没事,真的。”她又强调了一句。
“那,”骆逸风把她的手扳到前面来,讶异的问:“妳手上为甚么拿着刀子?”
“哦!”依盈愣了一下,才挤出一丝笑容说:“我是看你一整天神魂颠倒,茶不思饭不想的,才想去削些水果来给你。”说着,她径自走到冰箱前,打了开来,取出一个又大又红又漂亮的苹果来。
“不了。”骆逸风追过去,阻止的说:“妳别为我忙,依盈,即使妳现在手上拿的是天上摘下来的蟠桃,我也一样食不知味。”
“难道你就这样让自己颓废下去吗?”
“不。”骆逸风摇摇头。“我已经想过了,我一定要阻止嫣蓝嫁给何世槐,免得她再步妳的后尘,掉落到深不可测的陷阱里,永不见天日。”
依盈垂下了头。
“对不起!”她愧疚的说:“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再来找你,不该带给你那么多的痛苦,而且,那天在枫林中,我早该看出你和依盈的关系,逸风,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介入你的生活,不是要来制造风暴的,早知道,我死也不会答应留下来。”
“我不许妳这么说,”骆逸风沉痛的看着她。“依盈,这整件事和妳毫无关系,妳无须道歉,也无须自责,我想,是命运要我这一生坎坷,但我无怨无求,只是我无法释怀,是我害惨了嫣蓝,是我把她推到地狱里。”
“那么去吧!”依盈发自内心深处的说:“去把嫣蓝找回来,她才是你的真爱,去吧,也许一切还有救,还可以挽回你的劣势。”
“对!”骆逸风突然振起身子。“我必须马上去见嫣蓝,把何世槐的阴谋,一五一十的都拆穿来。”
于是,他匆匆跑出小白屋,三步并做两步的,一路跌跌撞撞的冲到了“小潮”,把正在打烊的千鹤子吓了一跳,她才要迎向他,就看见他那庞大而高挑的身影,已横在眼前,急躁的说:“告诉我,嫣蓝住在哪个房间?”
千鹤子来不及开口,只用手比了比甬道的最尽头,骆逸风就一阵风似的狂卷过去,乒乒乓乓,猛对着角落那扇门敲。
那急促的敲门声,把屋内的嫣蓝给惊跳了起来。她才拉开木门,迎面而来的却是骆逸风那张熟悉而轮廓很深的五官,她一惊,立刻又关上了木门,把背脊紧紧的靠在门扉上,惊慌而失措的喊:“你走!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逸风,我们之间早已船过水无痕,你还来干甚么?”
“妳快开门,嫣蓝!”骆逸风又敲了两下,隔着门叫:“不管我们变成甚么,都请妳一定要听我的,要不然,妳会后悔莫及的。”
“是的。”嫣蓝悲绝的说:“我早就后悔了,所以,上一次当学一次乖,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不要再走进你的神话世界,甚么水神奇缘,甚么矮奴公主,那全是骗人的?”
“不,嫣蓝。”骆逸风急急的解释。“我不是在花言巧语,也不是在危言耸听,或想挽回甚么,我只是来告诉妳,妳不能嫁给何世槐。”
“为甚么?”嫣蓝问:“为甚么我不能嫁给何世槐?”
“因为他是个混球!是个魔鬼!他根本不是真心在爱妳,而是一直不安好心,想利用妳来报复我,妳知道吗?”
“够了!逸风!”嫣蓝心痛的喊:“你有甚么资格这样说世槐,他对我的深情,我看得清清楚楚,别的不说,就单单他守候在大风雪中的那份痴心,我早就被感动了,而你呢?你除了给我伤心、悔恨,和痛苦,就是让我跌到地狱里去,跌得好深好深,现在,世槐好不容易要把我拉到他的天堂,你又为何还要对我落井下石?”
“不不!嫣蓝!”骆逸风不死心的猛敲着门,哀凄的说:“那是假的!那是假的!何世槐是个戴上面具的恶魔,他只是在对妳演戏,只是要博取妳的同情和信任,妳千万不能上当呀,否则妳一不小心,就会成为第二个依盈,永不超生。”
嫣蓝陡的一震,整个人滑落到地底。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努力的摇着头喊:“我甚么都不要听,逸风,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或者我明明知道前面是个陷阱,我都不会再回头了,也决心要嫁给何世槐,只求你,别再来打扰我平静的心湖,好吗?”
“可是……”骆逸风嗒然若失的。“我不能看着妳意气用事,拿自己的一生幸福作赌注。”
“那又如何呢?”嫣蓝把头深深的埋在手掌心里,啜泣的说:“我的心早就已支离破碎,如果说我意气用事也好,说我玩火自焚也罢,那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赶快走出你带给我的悲伤,至于后果,我来不及顾暇,也别无所求了,所以请你走,还给我一个清静,从此从此,我们不再有任何瓜葛,你全都听清楚了吗?”
顿时,骆逸风一个颠踬,整个身子跌跪在地上,用绝望的声音,喃喃的、哀凄的、痛彻心扉的喊:“哦!嫣蓝,妳非得要我悔恨一辈子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小白屋,只感觉寒风一阵阵刺骨般的穿过他的肌肤,每一个风吹过处,都是那么茫然无依,而心里却在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