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引发两人分离、武林窥觎的毒药暗器,凌休恨已决定在他身上断绝,从此不传于后世。
「你肯认他?」殷羽凡大喜,清秀的容貌缓缓露出欣慰的笑容。
「自然认他,别忘了,你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他自然是我凌休恨的儿子。」他将她紧紧搂在胸前,手臂使劲的抱着她。
「原来你还记得?」她感慨莫名。
「无一日会忘,羽凡,从今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了。」她闭上双眼,靠在自已倾心爱恋的胸膛,汲取他干净熟悉的男性气息,除了满足外,再无其它的念头。
她特别眷恋这种两心相契伪时光,但现实令她不得不清醒,她岂是这等有福之人。
「不,不行,我不能陪你一辈子,凌,你还是去找别的女人吧!」她突然推开他。
「我为什么要找别的女人?」他被她的反复弄晕了头,但声音仍然保持温柔,因为他对她始终硬不下心。
「看看我;」殷羽凡笑了笑,但那抹笑容却惹人心疼,「我已经老了,青丝变白发,而你依然年轻俊美,我配不上你的。凌,我心中始终记得你吹笛的模样,如诗如面,但却是我永远无法追上的你,前半辈子,你为我所累。后半辈子我又怎忍耽误你,蒙你爱过,我已满足了。」
「你的意思是,仍要离开我?」他觉得她的理由根本不是理由。
她又笑了,「恐怕这回我身不由已。凌,我病了,不只身体病了,连心也病了。这些年来,我一直等着你,从原本的满怀希望,到逐渐落空,逐渐接受你永远不会回来的事实,然后想尽办法抚养我们的孩子莫言,我渐渐娈得对人推失去了信心;我甚至不敢走出这里,因为我会害怕他们是不是又要利用我去对付什么人?还是又要对我身边的人不利?」
她将脸深深埋入双手,掩饰自己丑陋的脸,「我已经完全无法与人接触了,这些年我还染上一些病,身子始终时好时坏,我自己知道自己大限之日不远,但莫言还小,所以我一直拖着,现在有你照顾他,我放心了。」
凌休恨暗自蹙眉,却更心疼她所受的一切,「这些年苦了你了。」他温柔的抬起她的下巴,用吻轻轻拭去她的泪珠,好温柔、好温柔的抵着她的额头,脸对脸的轻喃。
「羽凡,名义上与实质上,我们都是患难与共,永不分离的夫妻。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有好好过过夫妻的日子,现在开始也还不迟,如果你害怕人群,我仍便僻居荒地,永不见那些丑恶的人们;如果你的来日无多,有一天,我们过一天的夫妻生活;有一年,我们便当一年的夫妻,我凌休恨此生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羽凡。」
她的感动还来不及产生,他便已深深吻住她的红唇,在一阵令人无法不震撼的温柔吻吮里,她在心底深处发出一阵无息无声的叹息;伸出双臂,圈住他的头颈,让他吻去自己满心的委屈和辛酸。
各自飘荡十五年之久的心,终于紧紧的靠在一起。
第十章
白云轻雾环绕,人烟绝迹的山壑深谷,清风阵阵徐来,在那山与山间的峭崖上,竟有一片翠绿草原沿展开来,其间一道温泉穿流而过,暖暖的水使其一年到头春意盎然,草原上坐落。一栋典雅的木造房屋,笑拥着这遗世而独立的桃花源。
凌休恨在第一道阳光射进木屋时,便已睁开眼睛,他舍不得睡,一整晚都抱着瘦弱的殷羽凡,听着她聊着谈着,即使是再平常的事,他都甘之如抬,听得津津有味,彷佛在这无人山谷中,他们可以白头到老,远离所有的是非恩怨。
躺在他杯里的殷羽凡身子十分轻盈,原本不见血色的脸颊此刻热呼呼的,睡得很沉。
他们几乎聊了一整夜,但这样的时间对他们来说依然不够。凌休恨对当年的事绝口不提,只道那晚他被萧十二郎救走,从此避居西域,忏悔前过,绝少与江湖中人接触,也心灰意冷不愿追究当年血案的真凶。
殷羽凡怎会不明白他为何不愿深究下去,若不是爱她之深,又怎会连亲人的冤屈都不顾了,殷羽凡自付此生是怎么也还不了这份情。
那日,殷羽凡又回到后院找寻那被她藏在木桶里的女娃儿,但屡寻不获,反倒意外地发现自己成为青城派欲灭口
的对象,一路追着她跑进林子里。
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保住腹中的孩子,将来为凌家报仇。
于是,她想也没想便负伤跃入湍急的溪流中,随着溪水浮浮沉沉,天可怜见,在她快要失去意识前,她抱住溪畔的一块大石.及时稳住自已一路越水拖曳至瀑布的身子,然后躲躲藏藏的避了半个月,故意让江湖中人以为她也死于那晚大火中,才得以隐姓埋名,躲往天山。
两人默然许久,许多事当年都千钩一发,不过此刻听来部云淡风清,两人得以相聚;始知苍天仍眷顾有情人。
凌休恨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在一片柔情百转的情绪下,他怜惜的说:「你为了找我,所以才想回到这里?
殷羽凡红晕染透了双颊,「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我当时只想到你不会这么轻易地死去,如果还活着,你也一定会回到这里,哪知道,你竟狠下心来,连这里都弃之不顾了。」
他不无悔恨,「的确该怪我,这些年来我不是没想过要回这里看看,但我总是作罢,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有充满你的欢笑、你的影子,我甚至怕面对这一切,如果我早—些排除自己的心理障碍,你和莫言就可以少受几年苦了。」
殷羽凡眼眸里泛静丝丝闪动的泪光,却缓缓摇头,「住在这里是清苦了些,但也不是全然难捱,因为这里有你我最初、最美回忆,我终究不悔。」
他们相对无言,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问:「后来呢!你又是怎么识得玉浓。」
她把玉浓主仆两人为了引毒手郎君出面而假扮凌海心,扬言怀有他的秘芨和药书,而在江湖上掀起一阵风暴的事源源本本的说了出来,其实凌休恨的本事不只限于这本大轮斩以及药书上所载,只是江湖上以讹传讹的误会罢了。
殷羽凡无限温存的瞅着他,「你会生气她的所作所为吗?」
「不,我感谢她都来不及,若不是她的大张旗鼓,对江湖上的事漠不关心的我,根本不会注意我的亲侄女正准备为我复仇,也不会将十五年来的心结彻底放下了,」凌休恨缓缓吐了口气,又在殷羽凡的注视下续道:「我的侄女独孤绝,也就是你当年抱过的凌海心,事发那晚;不知怎么的竟叫李愁儿捡了去。李愁儿爱我成狂,以为我被少林、武当及青城三派害死了,所以将绝儿囚禁在深山苦练武功为我报仇。
当我见到绝儿时,我心疼她所受的苦,更为她所不值,原来仇恨害人如此可伯,李愁儿的恨几乎毁了绝儿一生,那我的恨呢?是不是又要连累他人?而且当年峨眉派和五绝门都付出惨痛的代价,活下去的人还需要彼此仇恨吗?」
殷羽凡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听着,眼眸早已涌现闪动的泪光。
「我本采就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见到绝儿和少林掌门对峙的那一幕,我便觉得当年参与屠杀的每个人都付出代价了,纠缠十五年的心结终于可以放下,不再困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