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隐藏在幕后的呢?那个手中虽未染血,但心中藏着无数把刀剑,每招都将置凌家于死地的真凶呢?”老僧不甘也不忍,拼着最后一口气,嘶哑的问。
这个孩子,心中有太深、太重的仇恨枷锁,将成为他一生的重担,总要有人帮他卸下这些,否则,即使他如愿以偿的报仇后,他依然不会快乐。
“啊!你倒提醒了我,当年造谣的人究竟是谁?”独孤绝冷眼瞧着已虚弱得快要死去的老僧,胸口莫名的悲伤始终环绕着,久久不去。
为什么?他从不曾问过愁姨的安排与决定,一直认为那全是对的,可是,为什么第一个复仇对象不如想像中的该死?为什么会引起他内心深处的一丝丝愧疚?
他一定是疯了,复仇是唯一的目标,他不能再迷糊下去,收起原本伸出来的双手,脸上的神情恢复先前的一片漠然。
老僧蓦地长长叹息,这似乎也是他的最后一口气了,他看得出这孩子的心地不坏,只是没太多机会学习爱人与被爱,“孩子,如果我告诉你幕后真凶,你可否答应老衲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能复仇,他什么都可以放弃,别说一个条件,千百个条件他都能答应。
“你只能向这个人寻仇一次,一次过后,不论成败,你都得停止报仇的行动,不许再向他挑战。”
“为什么?”独孤绝怒问,要是一次失败,他的仇不是永远也不能报了?
老僧摇头低叹,“因为这人背后的势力太大了,如果你一击不成,他一定会倾尽所有力量诛杀你,我不希望是那样的结果。”
“我的死活不用你操心。”独孤绝冷冷一哼,背脊挺得更直了,“从我开始复仇的那天起,我就不打算活着回去。”
“唉!冤孽,”老僧气力放尽,咳出一身的血,“当年造谣的人是青城派的……”
“是谁?”独孤绝一急,扶着老僧的上半身,不住喝问。
此刻,平静的厢房外传来一阵杂杳的脚步声,然后是敲门声,“住持方丈,住持方丈,您还没睡吗?弟子好像听到您的说话声。”
独孤绝低声怒道:“快叫他们退下。”
老僧叹了一声,“孩子,放心吧!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不会进来的,倒是你自己,急怒攻心,胸口的伤又加重了一成。”
他怎么会不明白,此刻胸口的伤如火炙般疼痛,但他拒绝因此退却。
“你们退下吧……”一口气提不上来,老僧重重的咳嗽着,咳出大量鲜血,独孤绝终究不忍心,拍抚着老僧的背,神情不再冷漠无情。
门外的僧侣见情况不对,连忙撞开房门,触目所及的,就是住持方丈倒在血泊中,而杀人凶手,正是这位才投宿两天的独孤绝。
“好大胆,竟敢到方丈房中行凶,各位师兄们,我们拿下他,替方丈报仇。”僧侣们一呼而上,独孤绝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抽出腰间长剑,挡了几招。
“住手……大家住手。”老僧重重的喘息着,端出少林掌门的威严,虽然气息很弱,倒也制止了战事。
独孤绝横剑当胸,退到墙边调整内息,他知道刚才那一掌伤他太重,他并没有把握能突围,但要他死在这里,却又不甘,尤其是他还没再见大哥一眼,他不甘心哪!
“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老僧疲惫的望着僧侣一眼,随后唤一位年纪较长的弟子,“修缘,去跟你大师伯说一声,就说我心尘尘缘俗事已了,遗命要他接下少林掌门一职。”
此语一出,众僧错愕不已,“方丈,是谁伤了您?快告诉我们,我们替您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老僧心尘已经合上双眼,“我走了后,你们也别为难这人。”
“独孤绝,你好狠的心,住持方丈已有十五年未踏出禅房一步,他跟你究竟有什么仇?”修缘悲愤不已,但碍于师命,又不得向他寻仇,双手紧紧握成拳。
独孤绝抿紧双唇,冷傲的别过脸。
踏出房门一步,为什么?他毕竟是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啊!可笑,原来自己只不过是来给他一个解脱罢了。
蓦地,老僧心尘却讶异的睁开不信的眼,“独孤绝?不是凌家的人吗?为什么不是呢?”
“师父,凌家来的凌海心姑娘和随身丫环此刻还住在镇上呢!这人是独孤绝,和楚御庭一起上少林的。”修缘忿忿难抑,但仍替神志已不清的师父解释着。
“不……不可能啊!他长……长得实在太像……太像凌休恨……凌家之后不可能另有其人啊!”老僧尘的思绪回到当年,毒手郎君的俊美风采,和眼前这位年轻人太相似了,只是这年轻人眉更细,唇更小,举止更为阴柔,而且他深知当年惨事,凌家之后不是他,会是谁?
独孤绝沉痛的看着渐渐失去意识的老僧,“告诉我,当年造谣的人,是青城派的什么人?”
“是……”蓦地,老僧心尘咽下最后一口气,结束他多采多姿,也充满悔恨的一生。临终前,他满是怜悯的眼眸紧紧锁住独孤绝刻意冷冽,却犹嫌稚嫩的俊秀脸庞。
愿,诸天神佛将欠他的,早日还给他。
“来人啊!抓住他,别让杀人凶手给逃了。”
第四章
噩梦!
楚御庭猛然惊醒,在讶异自己睡得如此深沉之际,也意识到冷汗爬满全身的不适感。
他喘着气瞪视着屋内,平常紧紧偎在怀里睡觉的独孤绝不在,然而,就在先前,他却梦见支离破碎的绝儿。
“这一定是梦……”他的心揪紧,犹如万针狠狠刺进般。
绝儿向来冷漠,不喜与人亲近,每到深夜,宁可与他在房里,东扯西谈,虽然大半的时候都是他在说,绝儿在听,但昨晚,绝儿说累了,想先睡下,而他坐在桌前运气不到半个时辰,就觉得头昏眼花,后来就人事不知了。
睡在床上的,他一点记忆也没有,没想到唤醒他的,竟是血淋淋的噩梦。
他的冷汗一直冒着。四周静谧,天色接近大白,急促的呼吸声明显可听,但静下心来,渐渐也可听见远处的一阵骚动。
这是怎么回事?住在少林寺中这两天,从没见到众僧侣的早课时间如此惊徨,仿佛寺中发生大事。
不妙的预感沉沉压在心头,尤其是绝儿不在身边,让他更是失去沉着镇静,心中那股无以名状的不安如瘟疫般急速蔓延。
匆匆梳洗后,他还来不及出门,麻烦就自动找上门了。
一阵敲门声后,几位僧侣就口宣佛号,擅自闯进来。
楚御庭心中难免有气,但毕竟修养到家,只皮笑肉不笑的说:“少林寺的知客僧都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阿弥陀佛,少林寺的礼貌只用在存心做客的客人身上,至于有心上门寻仇的客人,就不能同等视之。”
“哦,师父话中有话,请明示来意。”楚御庭沉痛的看着他们,一股很浓的不安袭上心头。
“阿弥陀佛,本寺的住持方丈心尘老师父已于昨晚圆寂,心净禅师依命为本寺新任方丈,”僧侣顿了一顿,再次双手合十,“方丈请施主先往大厅一趟,因为谋害老师父的凶手正是与施主同行的独孤绝施主,但他从昨晚到现在一语不发,本寺上下,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下此毒手。”
绝儿杀了少林寺掌门心尘?
那个正在闭关谁也不见的老住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