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女儿,她就有掩不住的骄傲与欣慰!
她这女儿自小就十分乖巧懂事,不但宅心仁厚,也相当善解人意,丝毫没有独生女的任性骄纵。
当年兰儿才五岁,孩子的爹就因病不起,不到几日就匆匆撒手人寰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只能靠着卖豆腐维生。
几年下来她也不堪长期操劳,终于病倒了。惟一的女儿无怨无悔的扛起这个维持家计的重担,每天到大街上抛头露面不说,已到十九的年岁了,却依然没有许婆家。
对女儿,除了心疼,她还有着满怀的歉疚!
“娘!您别瞎说,大夫说只要调养得当,您能活到一百岁,根本不成问题!”沁兰强绽出笑安慰她道。
“兰儿!娘知道你孝顺,但你也多少要为自个儿将来的归宿作打算,若遇到好的对象,可千万——”
“我这辈子只想陪在娘身边,不要甚么归宿。”沁兰将头埋进孙母的膝上,坚决的说道。
“傻兰儿,娘就算再长寿也终归有弃世的一天,万一到那一天,你再做打算岂不嫌迟?”孙母轻抚着女儿柔细的发丝,忧心忡忡的说道。
“前几天隔壁的黄大婶说是要替你牵门亲事,娘先替你答应了下来,你改天跟黄大婶看看去,听说是镇尾的黄家……”
“娘!您吩咐任何事兰儿不敢不从,就惟有这件事兰儿不能听您的。”沁兰固执的摇摇头。
“为什么?”
“娘的身子正病着,我哪有什么心思去谈这婚嫁之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娘未来的日子怕是所剩不多了,你若没有觅得好的归宿,教娘如何死得瞑目?”
“娘不会死的!”她坚决的摇着头,而后笑意盈盈的倏然起身。“我去煮饭去!”
望着女儿倔强的背影,孙母忧心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
可恶,可恶,真是可恶!
回到府邸后,崔苑越想是越气,怀着比以往被卢睿讥讽、调侃更剧的愤怒,他气冲冲的一路走回府邸。
那名村姑野妇竟敢说他是畜生?!
他崔苑可是堂堂王爷之子,更是当今文坛上赫赫有名的“陶亭四君子”之一。天赋异秉、绝顶聪明的他,文思之迅捷几可六步成诗、出口成章,才堪比曹子建,被天下人称为“再世曹植”的他,何时曾受过这等的污辱?!
孙沁兰!好,他倒要看看她有多少傲骨!
他暗自发誓,非得向这个冷傲的女子讨回今日所受的屈辱不可!
他等着看这名女子,届时如何屈服在他这“畜生”的脚下,极尽卑微的卑躬屈膝。
崔苑坐在紫檀木椅上,凝神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
主意既定,他立即扬声叫唤门外的小厮:“小三子,进来!”
“少爷有何吩咐?”门外的小厮,匆匆忙忙跑进门来。
“附耳过来!”他低声在小三子的耳旁吩咐几句。
“是!小三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崔苑得意的看着小三子匆匆离去的身影,嘴角不禁露出邪佞的笑。
他倒要瞧瞧,那孙沁兰有多少傲骨!
人说世上最难偿的就是人情债,如今他施舍给她这天大的恩惠,若到时她知晓了,怕是磕头谢恩都来不及。
再说,像她那样以卖豆腐维生的姑娘家,最需要的不就是银子吗?
偏偏,他崔王府什么没有,多的是银子!
他有的是时间同她耗!
???
孙沁兰卖豆腐这么久,生意从没这么好过!
以往不到未时绝卖不完的豆腐,几天来,竟然一大早才刚摆摊不久就被人买光,而且是一次就卖得精光。
原来是几天来一位年轻的小厮,硬是天天将她摊子上所有的豆腐全数买光,但从最初的欣喜若狂一直到今日,她开始感到不对劲了!
是什么人家会天天吃这种粗陋的食物,而且一次还买这么多?
“这位小哥,你是哪户人家的?怎么天天来买这么多豆腐?”
孙沁兰忙碌地包起担子里所有的豆腐,边好奇的问道。
“这……我是奉了少、少爷的命令来买的。”小三子一脸无措的搔着脑袋,结结巴巴的回道。
“少爷?你家少爷买这么多豆腐有何用处?莫非他喜欢吃豆腐?”一个大男人净买豆腐,这可叫她好奇极了。
“不!崔王府里头可从来不吃豆腐,买了回去,少爷总叫我将豆腐净往馊水桶里倒,我也弄不清楚他为何要这么做?”
“崔王府?你家少爷是谁?”孙沁兰顿时僵住了动作。
“我家少爷就是崔王爷的独生子——崔苑!”
崔苑——那条骄傲、自以为是的猪?!
没想到他不但狂妄自大,还无耻至极,竟然无所不用其极,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有何目的?
一想到他,她浑身就气得忍不住颤抖。
“你回去告诉你家少爷,我孙沁兰不屑将豆腐卖给他!”她冷着脸,愤怒的嚷道。
“姑、姑娘!你若不将豆腐卖给我,我该如何回去交差?你可行行好,别为难我这个作奴才的!”小三子大惊失色,慌张得不得了。
“我说不卖就不卖,你回去吧!”她决然的别过头,冷声说道。
“姑娘……”
“你走是不走?还是非要我报官说你骚扰百姓?”她作势要转身。
“我这就走……这就走……”
小三子一听到官衙,连话都来不及说完,就连滚带爬的匆匆跑走了。
沁兰看着小厮仓皇而去的身影,边用力吸气好平息心中的怒气,她几乎想扛起担子回家去,再也不要看到崔苑这只自以为是的猪。
然而她知道眼前的处境让她并没有多少选择。咬着牙,她强压下一走了之的冲动,硬是在担子前又坐了下来。
然而距离小厮仓皇离去才不过半个时辰,远远就见崔苑修长、挺拔的身影气冲冲的朝她走来。
“听说你不肯将豆腐卖给我?!”
崔苑还未在她担子前站定,就气急败坏的质问道。
沁兰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别过脸,仿佛当他只是只叫嚣的野狗。
“我在问你话,你该死的回答我!”
眼见她半天不吭一声,崔苑心中的愤怒有如滔天巨浪,汹涌得几欲破堤。
他狂傲的气焰以及愤怒的双眸,登时让她对他更厌恶到骨子里。
她一脸寒霜的自顾收起担子准备返家,对他再三的逼问仍倔强的不肯回答。
“你……胆子真大!”他阴鸷的微眯起眼,冷冷的吐出一句。
他语气中的森冷,让沁兰不自觉的微侧过头,轻瞥了他一眼。
然而才刚一转头,她娇小的身子就被人整个拎了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你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欺侮弱女子,你眼里可还有王法?”沁兰强压下心底的恐惧,冷声责问道。
即使她在心底一再告诉自己毋须怕他,然而她却很难不注意到两人悬殊的体型,以及他狂霸得几欲将人吞噬的气势!
而向来狂傲的崔苑,一反往日轻佻、浪荡的模样,不发一语,只是眯着眼恶狠狠的紧盯着她,阴沉、冷峻得令人害怕。
这可恶的女人!从来没有人可以将他崔苑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也没有人可以比他高傲。
这女人破了他的例,更犯了他崔苑生平最痛恨的禁忌。
他幽深的黑眸紧盯着她,然而沁兰却毫不畏惧的昂起下巴,傲然的反视他,这更逼出他心中难掩的愤怒。
他黑眸一眯,猝不及防的俯首噙住她香软的唇。
看着近在咫尺的孤傲脸孔,沁兰顿时错愕得瞠大了眸子,直到她恍然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