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之间,他被这丫环的无礼给骇住了。
“丫儿,休得无礼!”
宛若黄莺出谷般的嗓音,悠悠自佳人轻启的菱唇中吐出。
妙哉!这佳人非但身段窈窕、曼妙,一身雪肌玉肤,就连声音都好听得几乎要酥进人的骨子里,如今就差没见到她绝美的容颜而已。
“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我这丫环少不更事,还请公子海涵,别怪罪!”
佳人仍背着他,然而她因羞怯而低垂的雪白粉颈,却更撩得他心痒如麻。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在下贸然叨扰姑娘实是我有错在先,怪不得她!”
“嫣儿在这谢过公子了。”说完,佳人又是优雅的微微一福身。“但不知公子有何事?”
嫣儿?好美的名字崔苑心底忍不住又是一声惊叹。
人美,就连名字都脱俗得仿佛天外仙人。
瞧他是何等的好运道,第一天就遇见这上天送来的绝世佳人,简直是上天的眷宠嘛!
崔苑忍住满腔激昂的兴奋与愉悦,缓缓敛起摺扇,微微一躬身,温文有礼的说道。
“在下乃姓‘崔’,单名一字‘苑’,今日适巧到这庙宇来上香,却在无意间看到小姐,小姐美丽的身影、优雅出众的气质深深吸引了我,故冒昧的上前厚颜自荐,盼能与小姐结识,若能违愿,我崔苑就算是立死也无憾!”
他夸张的一番话,逗得佳人忍不住轻掩小嘴窃窃低笑了起来,那婉柔中不失娇俏的模样,说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眼前崔苑已被这百年难得一见的俏佳人迷得晕头转向,一心只想将她追到手,他已经等不及要看他那票“台友”,一个个震惊的掉下巴的蠢样。
就在一阵令人心焦的沉默后,佳人沉吟了半晌,而后终于万分羞怯的微点了下螓首。
“感谢小姐允肯,这是我崔苑三生有幸!”崔苑喜不自胜的忙揖手道。
“公子客气了!”
“那崔某有个不情之请,是否能冒昧一见小姐的娇颜。”
“小姐,这万万不可啊!万一这回又同上次一样——”
一旁直肠子的小丫环不待佳人答话,便急忙嚷了起来。
同上回一样?甚么事一样?莫非曾有贪图她美色的登徒子意图轻薄?崔苑怔立在一旁,对小丫环的话感到纳闷不已。
“丫儿,别多嘴!”佳人低声斥道,而后喜孜孜的再度说着:“既然崔公子如此盛情要求,那我岂有拒绝之理?”话意中仍有着掩不住的欣喜。
不知怎么的,一阵冷风突然幽然袭来,莫名刮起他身上一片嚣张的鸡皮疙瘩,也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去、去、去!他崔苑今儿个可要交上好运道了,在这个节骨眼,他在胡思乱想甚么?过了好半晌,崔苑才如大梦初醒的甩甩头。
“是啊!多谢小姐成全。”他赶紧一躬身,万分感激的说道。
在温煦的春日中,随风送来一阵阵撩人心神的花香,紫衫裙的佳人终于缓缓转过身来,那美丽的侧影、窈窕的身段,一切美好得简直不可思议——
只是,当期待一见庐山真面目的佳人,缓缓在他眼前展露笑颜时,崔苑欣喜的笑逐渐凝冻在嘴角,脸色更宛如被揍了一拳般难看。
眼前他所谓妍丽脱俗、人间少有的绝色,正笑咧了大得骇人的血盆大口,露出一口堪比夜叉还恐怖的黄色大板牙,一张比芝麻还让人眼花撩乱的麻子脸,正绽着一朵羞答答的笑。
老天!她还真的是美美得骇人!
霎时,崔苑一颗颗的鸡皮疙瘩全被她那羞怯的笑给勾了起来。
妈呀!她、她真是方才那个背影纤柔飘逸的美人吗?怎么正背面相差有如十万八千里?!
他简直不敢相信,有着那样纤柔婉约、优雅动人背影的女子,竟会有这等“惊人”的相貌!
崔苑此刻真恨不得咬掉自己那多事的舌头。
向来聪明机灵的他竟然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就贸然行动,这下他可真是踢到了铁板。
在这场错把东施当西施的乌龙当中,他倒说对了一件事她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姑、姑娘,我、我还有事……先走了一步了。”
他恐慌的一步步往后退,而后仓皇撩起衣摆,连再回头望上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万分挫败而狼狈的匆忙逃离了现场。
“唉、公子,别走啊!咱们还没好好聊聊、亲近亲近呢!公子——”
“小姐,我就说吧!这已经是第八个了。”
“你给我闭嘴!公子——”
身后娇柔、清脆的嗓音紧随他的脚步而来,只是他连一步也不敢停的拼命往山下跑去,仿佛在后头追着他的是只吓人的魍魉、鬼怪。
不消说,他头一回的出征自然是全盘皆输而归。
???
这个前所未有的挫败,让崔苑气闷的窝在崔王府中,足足有几天都未踏出门一步。
然而一大早,门外的仆役就送来一封信,说是一位“卢公子”所托。
卢公子?是卢睿那家伙?
这小子莫非是吃饱了撑着,不赶紧去物色个他勉强能匹配的庸脂俗粉,还有这闲情逸致写信给他,这其中肯定不寻常。
他狐疑的打开一看,竟是一首诗。
崔君才浅目亦拙,错将东施比西施。
清安寺外徒惹笑,陶亭三君同为羞。
东施窈窕模样俏,美中不足嫫妇貌。
崔君何如配东施,共做长安同林鸟?
这……可恨的卢睿,究竟哪听来的消息?竟写这种诗,暗喻嘲讽他既没文才、又没眼光,只配得上那种面容丑陋的女子,简直令他难堪至极。
“可恶!”
崔苑愤愤的将纸撕了个粉碎,气得不顾在后头追赶呼唤的小厮,立即冲出门去找他理论。
“瞧瞧!咱们的大情圣来啦!”
崔苑人方一进“赋雅楼”大门,就听闻楼上传来那天杀的卢睿,幸灾乐祸的冷嘲声。
“卢睿!我崔苑自问胸襟不失文人的修养气度,但是你今日的逾分行止已让人忍无可忍,我绝不饶过你!”
崔苑赤红着眼愤怒的冲上楼,一把抓起卢睿的衣襟,恶狠狠的吼道。
“怎么,老羞成怒啦?!我可没说错!凭你也想钓到像样的女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卢睿对他浑身骇人的怒气丝毫不畏惧,反倒是继续不客气地嘲讽起他来。
“你——”崔苑一听气得脸色倏然由黑发青。
“这乌龙事件可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内外,你自个儿像只乌龟躲在家里倒好,反叫我们三人蒙了羞,简直大失我们陶亭四君子的名声。”卢睿仍紧咬着他不放。
“那你又如何了?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手段厉害,那你的绝世美人呢?怎么不见个影儿?”他忍住气,不甘示弱的冷言讽刺道。
“这……”一时之间,向来嘴上绝不认输的卢睿竟然也语塞了。“我、我只是看不上那些女人罢了!”他逞强的辩称道。
“两位,你们就别再吵了!论诗文可是凭文才,追女人,就得凭本事,你们光在嘴上吵,也争不出个结果来的。”李缘摇着摺扇,一派悠哉的冷眼旁观。
“可不是吗?虽然你们两个在这场赌注中毫无胜算的机会,但是密友间起了勃,也不是件好事!”陆豪气的拍了拍两人的肩头笑道。崔苑与卢睿闻言对望了一眼,而后终于悻悻然的停了口。
“好!我就不同他争了,我会让他亲眼看看我的‘本事’!”
撂下这句话,崔苑头也不回的愤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