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湘婷白了他一眼,“沈皓,你明明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就别说这些话来刺探我,否则,我就——”
“怎样?”沈皓唇边勾起一抹邪气至极的微笑,“你真能放任沈刑天把自己的幸福踩在脚底下吗?还是你能狠到关上心门不再理他?”
“沈皓,我真是不明白,你明明很能替他着想,为什么说的、做的,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练湘婷早就感到奇怪了,从她第一次见到沈皓,她就发现沈皓对自身的残疾不是那么在意。
至少,没有沈刑天以为的在意。
沈皓这辈子要站起来是不可能的了,但他没有一般残疾者的消沉,相反地,他从容不迫地安排自己的生活起居,他勤于学术研究,据有一间可媲美全世界最高级的科学研究室,他的兴趣很广,上至天文,下至人体,全是他的研究范围,现在,他正热中于研究人类的心理。
这样的沈皓,怎么看也不像沈刑天口中的沈皓,除了他真的不能站以外。
练湘婷实在很纳闷,有时她甚至会从沈皓安静的眼眸中发觉几丝顽皮的影子,仿佛他在玩着什么游戏,而且非常乐在其中。
“我啊,有时会说出或做出自己都很莫名其妙的事,例如,收留你。”沈皓笑说,凝神细细端详着眼前这如梦如幻的小女人。
第一次见到伍崇涛带着满腹心事的她上极东居时,沈皓就知道她所为何来,呵,沈刑天终于也到了这个候。
“我看没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沈皓,有时候我真不敢相信你还小我两岁,”练湘婷摇头轻道:“那天来找你,纯粹只是一时冲动,我不甘心沈刑天为了你将我和他的感情全盘否决,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他这么狠心,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后来,当真见到你,我就开始恨起命运的残酷,她不该这样作弄人的。”
沈皓好整以暇地眨了一下眼睛,“为什么?因为我的下半身瘫痪?”
练湘婷可没这么轻松,“如果不是因为那场不该有的车祸,你会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尽情挥洒属于你的青春、你的岁月,如今——”
“如今我过得不好吗?湘婷,你错了,”沈皓那张温文尔雅、出尘俊美的男性脸庞上,一抹释然的微笑缓缓由嘴角爬上,“大家都以为当年发生的事错不在我,可是,只有我和大哥心里最清楚,是我当年所爱非人,自己惹来的灾祸,如果不是我盲目而愚蠢地爱上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人,我今天也不会付出这般代价,而大哥,只不过替我扛起另一部分的责任而已。”
“他相当自责他应该寸步不离在你身边,这样就不会让你有误入陷阱的机会。”练湘婷很讶异听他这么说。
“谁该为谁的命运负责呢?我不认为如果他在,事情就一定会有转变,而且,经过那次事件,我学会很多东西,其中之一就是努力往前看,不要再沉湎往事。”沈皓若有所思地转动轮椅,滑开她灼人的视线,“湘婷,你不是我,所以你可能会以为我说这些话很容易,但其中的苦楚绝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我知道你把自己调适得很好,甚至已经走出当年的阴影,可是事情变成这样,总是教人不忍。”练湘婷眉心微蹙,为他感到难过。
沈皓反而比她乐观,姣好的脸庞又散发一阵促狭的光彩,“我看不只如此吧,你在乎的还是大哥到底会怎么做,尤其发现我们狼狈为奸的戏弄他之后,他会气得捉你上礼堂,还是掐我脖子?”
“你还是担心你的脖子吧!”练湘婷娇嗔地斜睨着他说:“不过,如果他真的执意要为极东组的利益而娶骆什么的女人,怎么办呢?他又不知道你已经不怪他的事?”
她柔肠百转,想的念的全是他,为他的痴诚心疼,为他的牺牲心痛,更不舍他的作茧自缚。
沈皓笑得诡异而可恶,“不怎么办?你只好委屈点下嫁于我啰,当不成沈大夫人,当沈二夫人也不错嘛!”
“你臭美喔!”练湘婷把手搭在轮椅背上推他往外走去,“别抬杠了,一天一次的户外运动就要开始,你还是乖乖认命吧!”
不怎么喜欢阳光的沈皓咕哝了几声以示抗议,但,还是顺从她的提议,毕竟练湘婷还是以特别看护的名义留在极东居,他可不能揭穿这层秘密。
练湘婷一直在等着沈刑天回极东居,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月,每天陪着沈皓虽然不至于无聊,但心里还是挺想念沈刑天的,尤其是当她知道沈皓根本不怪沈刑天之后。
这晚,她等待已久的人终于回来了,可沈刑天是陪同未婚妻骆水凝一起前来,让练湘婷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
当不常出现在餐桌上的沈皓与练湘婷一伺出现时,沈刑天没有多做表示,甚至连正眼都吝于施舍给她,使练湘婷难堪到了极点。
只有当沈皓正式介绍练湘婷时,沈刑天才抬起头来短暂地瞥了她一眼,说了声幸会后,又把他的殷勤全献给骆水凝。
沈刑天不说话,沈皓自然也乐得不开口,整个用餐过程中,只见大受沈刑天青睐的骆水凝笑得合不拢嘴,而心情辗转、交织冷热情绪,并受尽折磨的练湘婷,即使有百般的不愿,也只能枯坐在位置上,忍受着酷刑。
极东居的龙头沈以正对沈刑天的表现大为满意,以为义子和骆水凝的好事近了,而他终于也同意这桩婚事,日后,极东组的势力更为坚固了。
练湘婷在最后一道菜还没端出来前言便草草抛下一句人不舒服就落荒而逃了,她再也无法忍受沈刑天在她面前和其他女人打情骂俏。
沈皓鉴貌观色,尽管坐在他面前的沈刑天表情是这样的平静沉着,但沈皓还是能从他那挺直僵硬的身体语言里,读到了他微妙的情绪变化,所以,他即刻
说:“湘婷可能是累着了,她陪着我做了一下午的复健疗程。有她的陪伴,时间过得特别愉悦。”
“哦,恭喜你了。”沈刑天细细地眯起眼,恢复原有的应对能力,“我可以知道这位能干又有趣的特别看护从哪找来的吗?”
“大哥不清楚吗?我还以为极东居的一切都逃不过大哥的眼睛呢!”沈皓犀利而轻松地把问题反问回去。
沈刑天反倒自己心虚了起来,他不敢让他们知道湘婷和他的关系,自然不宜深究,反正过了今晚,他绝对不能让湘婷再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一个小看护罢了,何必在意?”沈以正笑嘻嘻的为两兄弟打圆场,顺便把话题转到婚事上面,“水凝啊!我们沈家可是把婚事全打理好,就等你准备好当新娘子了哟,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喔!”
骆水凝笑得从容而美丽,“沈伯父,我早就准备好当刑天的小妻子,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沈刑天脸部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心情更加忧郁,晚餐早已食不知味,送走满心欢喜的骆水凝之后,他把自己沉浸在烟、酒交加的境地里,在起居室中消磨时光。
胸口前的照片正在滚烫着,灼痛他的情感,练湘婷眼中明显的悲伤令他大为心痛,但他却只能无力地看着她匆匆离去,什么也不能做。
他把头埋进双掌中,再等一下子就好,再等一下他就能恢复正常,然后去找她,把所有的事全谈清楚,然后……不择任何手段,只要能逼走她,只要她远离这个地方,他什么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