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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目前这种情况,他自然有他的私心!他是个自负的男人,希望获得当然也是足以让他自豪的妻子,燕娘的家世样貌,都还算好,可是和水翎一比,却差远了。如今,他然希望尽快卸去和燕娘共同套上的这个婚姻枷锁,并期盼水翎病况稳定了之时,再和水翎重谱鸳盟。

  这是向日青打在肚腹里的如意算盘,而燕娘的眼泪,虽带引出他不少的怜惜之情,却也引发他的躁郁之心。“既然,你觉得你嫁人向家是受罪,是委屈,是大多的为难与不堪,那么我让你离开向家回巴家的提议,应是正中你的下怀才是!”

  “你这是做贼的喊捉贼,是吧?”燕娘直视他,哽咽的控诉他。“明明是你对水翎仍怀不轨之心,却将一切过错推向我,向日青,我巴燕娘可不是个傻瓜,坏只坏在我对你仍有一片痴心。”她的哽咽化为啜泣。“回头吧!水翎早已嫁作他人妇,这是你无力改变的事实,何况她如今是恶疾缠身,形如搞木。你仔细瞧瞧,除了身世背景,我燕娘有哪一项比水翎缺憾?回头吧,日青,只要你多珍惜燕娘一些,燕娘愿意生生世世克尽妻职的伺候你!”

  燕娘说的真是真诚哀怨,日青却听若罔闻。“恐怕我是无福消受你的伺候。”他边嘲弄,边固执道:“水翎已经撇下她那病中的丈夫回到京城来了,由此可见她对海宁已无恋眷,而这也是我夺回她的最好时机,不论她现在变成什么摸样,我就是认定她!是生,我要让她成为我们向家的人,是死,我也要让她成为我们向家的鬼!”

  对日青的执意与决绝,燕娘是牙齿紧咬,痛人心肺。“人家说一日夫妻百世恩,向日青啊向日青,你却欺侮我欺侮得这么凄惨。好,既然你无情在先,就休怪我无义于后。我要告诉你,你还是断了要把水翎娶进门的念头,你元配夫人这个位置,我巴燕娘今生今世是坐定了,我,生是向家的人,死也是向家的鬼,我倒要看看:你向日青有何种藉口、何等能耐将我撵走?”

  这下子换向日青被激得脸色铁青。“哼!假使你真想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那么我成全你!咱们走着瞧!”

  谈不出个所以然,向日青又是愤怒的拂袖而去,燕娘追了两步,又颓然止步,把几句欲言的话语止在唇际。

  善面扯破,便只剩恶脸相向了!燕娘真是满腹的悲凉。眼看着自己在向家的一切努力即将付诸流水,眼看着自己向家少奶奶的地位就要岌岌不保,她的内心怎能不痛不恨?不妒火炙燃?

  她真的深爱日青哪!是这一份固执的情意让她撇下所有自尊,厚着脸皮留在向家;她是多么渴望能以诚意和努力去换得日青的真心和疼惜,可惜,他只懂得践踏她的自尊,把她的柔情毁得荡然无存。

  她同时也妒恨水翎!她原是不该将这妒恨之火燃向病重的水翎,因为在纤月同情她的境遇,把她自巴锴魔爪下带入靖王府暂住时,水翎待她真的情同手足!可是爱恨当前,手足之情总抵不过夫妻之情。或许这正是燕娘的可悲之处。

  她太看重向日青;即使是冷战.也会成为一种“留之伤神,弃之神伤”的习惯,而燕娘已经太过习惯以得自向日青的苦来自苦,苦多了,苦久了,苦惯了,如今向日青却突然的提出要休离她,她自然是不甘心又放不下。

  可是不甘心、放不下又能如何?自古以来,女子都是最弱势的一群,燕娘不能讳言自己已经因为向日青撂下的狠话而心有忐忑。

  她吃亏的地方便是在此,在巴锴的威吓下生活,造就了她的闭塞性情,再加上要强和好面子,她几乎从来不向谁诉说她在向家的日子过得有多辛苦,和日青的感情有多荒芜。就连曾经助她的纤月,以及和她用心相交的花绮和杏姑,她都不曾吐露分毫!

  这下子可好了!在向家,她依旧得孤单奋战,面对日青的霜寒雪冷与无情。更或许,她要真当不成向家的“人”媳妇,便只好当了向家的“鬼”媳妇。

  虽是中秋时节,这样的想法仍教燕娘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而寒噤归寒噤,燕娘还是暗暗的甜算好了和向日青情到尽头时——她“最终”要走的路!

  第九章

  满眼的繁华妆点着北京城,无尽的悲欢也正拨弄着靖、向两府。

  水翎拖着赢弱病体,转眼间又过了一些时日。再过个把月,就是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然而靖王府里,上至靖王爷夫妇,下至奴婢小厮,却全无迎接新年的欢情。

  按以往,过年前得忙着治办年事,买年货、作新衣、办年菜,准备敬神祭祖,安排送礼、拜年、请客林林总总的活动,欢乐的气氛很自然的便展现于整个国家社稷之中。

  可是靖府这个年,大概注定了是要难过的!

  因为水翎的脉象渐微,身形愈虚,靖王夫妇和靖府里的几个格格们莫不脸色凝重!而自己的主子正面临哀事,有哪个奴才丫鬟敢喜形于色?也因此这个临过年的腊月初,整个靖府是好比一座受困的愁城,每个人都束手无策,愁云澹澹的悬着心、提着胆,大家共同的祈祷是希望某件愁惨的事不会发生,可又下意识的等待着这愁惨之日的到来。

  纤月自从产下麟儿,携同夫婿任昕至海宁接回水翎之后,便镇日来回奔波于怡、靖两府之间,为的正是希望能使对方剂,用上良药,让奇迹发生在水翎身上。

  可是由水翎每下愈况的病情看来,纤月的所有努力终究是徒劳无功。纤月真的好无奈、好懊恼!

  夜夜,她倚在夫婿任听的怀里,嗟怨自己的医术不精,连自己的妹妹都无法伸出有力的援手。

  任昕自然是懂得纤月的心情,但他也知道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怪只怪“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香”,他这个做丈夫的,除了安慰,还是只能安慰。

  至于他的挚友向日青。也实在够他头大的,已娶了个巴燕娘这般的如花美眷,却三天两头往伯王府和靖王府里跑,探的又全是水翎的病情。唉!正所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而面对这位“情痴”好友,任昕除了劝,还是只能劝,可借有些事,若没有刻骨铭心的教训,是学不来乖。

  亏的是,教向日青学乖的这日已经为期不远,近在眼前了。

  是一个腊月初初,细雪纷纷的日子。这天黄昏,靖府挑点起了灯火,但辉煌的灯火燃起的并非光明的希望,面是靖府每个人脸上的哀思。

  原因是水翎这原本应该欣欣向荣的生命,竟已逐步走向凋零的命运,躺在病床上近两个月的她,已是有形无神,只剩奄奄一息。

  芹福晋手执着水翎原本就纤细,现在更瘦如柴技的手,泪水纷飞;纤月、花绮和镜予等几个格格围在床畔,也个个哭红了眼;靖王立在妻女身后,面向门外,无语问苍天!

  门外,立着任昕、连保岳,以及扼腕、椎心就差捶胸顿足的向日青,他们全翘首向渐沉的夜空,也访佛希望天能给他们一些答案或启示!

  可怪的是,这时一阵清晰的金刚经谒突然如洪钟,如棒喝的响起: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雷,应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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