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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页

 

  「如果,」宛若咽了咽,悄声道:「如果立凡不醒,我就回你身边,跟你走。」一道甜蜜的暖流,随著这句话在心底淌过去。

  「你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李弃用一种鸷猛的眼神看著她。「你不是苗家的,不是苗立凡的--」

  宛若伸手挡住他的唇。「如果立凡醒了,」她咬住牙,一股酸楚使她想掉泪。「我必须回他身边,把一切告诉他……由他做决定。」

  李弃挺起身要抗议,却没有抢在那部疾来的山地巡逻车前头。两名黝黑的警员板著脸下车,笔直向他们走来。李弃闭了闭眼,对宛若说:

  「我们被捕了。」

  ☆ ☆ ☆

  首先当然是违反铁道安全,可是警方似乎对他们躺在铁道上情不自禁的演出,更不能谅解,非要治罪不可。被带到半山的分所,小主管更禁不起刺激,认定这两人大有追究的必要,又送到山下的警局。

  经过警方的一再处理,居然问题越来越大,最後他们发现这长发男子根本就是个通缉犯,是大学城警方捉拿的对象。

  「这一切都是误会,」宛若尝试解释。「这一位是我的朋友,家人不知道,所以才报警。」

  「你是说绑架你的是你的朋友?」侦讯官问。

  「不!」宛若喊。「他没有绑架我,我们只不过出门去玩罢了。」

  「也就是说,你和他一起逃家?他用了诱拐的手段?」

  宛若瞪著天花板。他永远有他的一套逻辑,像全本印好的条文,很难更改。他执意要把不法之徒绳之以法,宛若眼睁睁看李弃被押上警车。

  可是李弃像蓝波一样对她说:「我还会回来。」

  他没有回来。几个小时後,匆匆赶到警局的是苗文远教授。

  「宛若?宛若!谢天谢地,我们终於找到你了--你没受到什麽伤害吧?大家都急坏了,」

  「文远伯伯,我没事,这是误会--您快跟他们说清楚,叫他们放人!」

  「什麽误会?嗳,现在没时间了,让警方去处理吧,我们要立刻赶回去,」苗教授一心急著把宛若带走。「立凡已经醒过来了。」

  第九章

  李弃在牢里坐了两夜,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他的表妹魏妹妹。

  妹妹今天的服装出奇的素重,神色也很是紧张。李弃跟她出了警局,上了车,一路紧紧咬住牙关。他总算知道牢狱之灾带给人最大的磨练是什麽--它让你腰酸背痛,而你却必须表现硬汉的样子不叫疼。

  宛若人呢?他想问妹妹,然而妹妹不会知道,况且他自己心里有数--宛若势被苗家带了回去。

  只要她好好的,李弃心里许诺著。当然他必须问明妹妹怎麽会保了他出来,不过车一发动,妹妹便迫不及待嚷了起来。李弃莞尔,妹妹是个沉不住气的女孩。

  「表哥,我找你找得要死要活,差了几个人到处打听,好不容易向音乐学院的人问出来--他们说你挨了苗教授的告,我向警方问清楚原因,又巴巴赶到医院去找苗教授谈这件事。」

  李弃脸上的笑意加深,他觉得有趣--可以想见妹妹是如何展现她训练有素的社交才华,这点,想必得归功於他母亲对她的栽培。

  「谢谢你,妹妹,」他轻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他这样的反应,是不是符合他母亲的标准,那就不得而知。

  显然没有。因为妹妹仍然激动得很。

  「辛苦?」她道。「我说好说歹,嘴皮子都说破了,苗教授他--不,还有苗太太、苗小姐!!他们才答应撤销告诉,我从来……」她一顿,没说下去,但李弃似乎知道她要说她从来没有碰见过这麽难交际的对象。

  不过李弃已经觉得很欣慰。「难为他们想得开。」他咕哝。

  「你说什麽,表哥?」妹妹问。

  「噢,没有,我很谢谢你,」他又说,然後转过去看她。「你说你一直在找我?什麽事这麽急?」

  霎时,妹妹那强自镇定的脸孔垮掉了,两个面颊颤抖著,哽著声音道:「小豪在战舰上出事了,表姨……表姨整个人都崩溃了。」

  说完,她放声哭起来。

  ☆ ☆ ☆

  起居室没有亮灯,昏昏黑黑的,她独坐在厚重的沙发椅上,她原是十分高佻的女人,现在她的身子彷佛萎缩了,那只大沙发张开口,可以把她吞掉。

  李弃静静走到她面前,藉著廊道的光审视她,不认得这憔悴衰老的女人。

  「妈……」他轻声喊。

  她浑无反应。

  有人蹑脚快快自门外走过,可能是某一个佣人。这幢华宅整个死沉沉的,压在庞大的灰黯之下。部长在战舰上见习的独子在爆炸的意外中丧生,送回来时尸骨不全,部长素来就有心脏的宿疾,当场便倒地晕厥,到现在还起不了病床,而女主人……

  「妈,」他又喊道,慢慢在她跟前蹲下。

  兰沁略动了动,目光慢慢集中到李弃脸上,好半晌才嗄哑地出声,「小豪?」

  「我不是小豪--」李弃告诉她。「是李弃。」

  「小豪,小豪,小--豪!」兰沁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李弃将她拉住,她猛烈地扭动挣扎,失去了理智,李弃低喝,↑小豪已经死了,你叫不回他、安静下来!」

  她的身子一僵,面色变得惨白,开始瑟瑟发抖。他不爱她,她也从来没受过他,但是他慢慢将她拥抱住。

  她的身体还有一丝温暖,李弃那遥远、含糊的记忆出现一抹影子,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母亲偶尔也有舒坦的心情,她抱过他,哼著儿歌,她身上有缕玫瑰香,她的胸怀也是温暖的。

  李弃觉得眼眶有点刺痛,可是他没有放开母亲。

  她在他怀里哭嚎,却是乾哭,没有眼泪。他不知道她对小豪的爱有多深,但小豪的摔死绝对是一大打击,使她荣华富贵的人生变得不再那麽完美,这,才是她无法承受的。

  李弃了解他的母亲,因而同情她。

  他也不是不知道,她从头到尾没喊过一声他的名字。

  ☆ ☆ ☆

  「她会恢复的。」李弃说。

  妹妹绞著双手送他出来,他们走过花园,天空是阴凉的,满园欲哭无泪的花色,不过它们依然会欣欣向荣。像他母亲。

  「我实在担心死了。」妹妹抹著眼角说。

  「她非常强悍,她不会容许任何状况破坏她成功的生活。」

  妹妹点点头,吁了口气,把李弃挽住。「表哥,幸好你来,表姨的情绪稳定多了谢谢你。」

  李弃双手插在裤袋里,笑著摇头。「不是我的功劳。」他掉头看她。「我才要谢谢你,不是你的话,我现在还在坐监。」

  「真不知道苗家的人怎麽想的,他们一口咬定你挟持了他们家的儿媳妇!」妹妹抱不平。

  「我是。」

  妹妹倒抽一口气。「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望著种在园园那规规矩矩、死死板板的花草,嘀咕道:「我只是不能让她死守在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身边。」

  「昏迷不醒……」妹妹拖长了声音,然後问:「你是在说苗立凡吗?」

  「是他。」李弃回道。

  「可是他人已经醒了。」

  李弃忽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蠕蠕爬上来。

  ☆ ☆ ☆

  傍晚,宛若把直嚷著在床上再也躺不下去的立凡,推到医院的中庭花园去透透气。立凡的情况相当好,像睡了一觉醒来,只不过这个觉睡得过久,以至於还有点昏头昏脑。

  宛若对他颇感於心不安--她绝不後侮她与李弃的一切,然而对立凡却不免觉得愧疚,因此嘘寒问暖、递茶递巾,服侍得格外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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