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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卸下背包,登上水潭之前一块大石,双手把一件翻领衫从头上脱了下来,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看著宛若,微微笑著。

  「知道什麽是『体露金风』吗?裸裎的去和大自然相亲,让你的身体发肤切切实实去感触阳光、风和流水,」他敞开双臂,作深呼吸。「把你隐藏住的、掩饰住的、伪装过的那些欲望,那些感觉都放开来,让它们恢复自然,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真正的自己。」

  宛若彷佛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李弃比画一下,指点她,「把你身上的束缚解除下来。」

  指的是她豆苗绿的衣衫吗?宛若低头望自己,这身衣服连日穿著,虽然已经发绉,依旧是端秀而具有蔽体的效用。

  「衣服不是束缚,是文明,它给人安全感。」她道。

  李弃摇头。「文明让人越来越远离自然,失去纯真和自我,所以迷失了--一个迷失的人,绝不会有安全感。」

  安全感,安全感,宛若自小迫切需要的,直到现在也还是迫切需要,但是近来她却开始有一种旁徨的感觉,她在她追求的人生当中不快乐--这是迷失吗?

  李弃把裤头上的黄铜扣子解开,鼓励她:「就这样,把你的衣扣解开。」

  宛若非常非常犹豫。她有预感,她就要失去一些东西,然而--失去之後的空洞,也会是开阔、是自由。她小心解开了上次第一枚扣子,李弃对她微笑,那微笑促使第二枚、第三枚扣子解放。风从领口钻进来,凉凉的抚摩她的胸口,她停止了动作。

  「风吹著你,让你的皮肤畅快的呼吸吧。」他说。

  宛若慢慢把剩下的衣扣全解了,风吹敞了衣衫,她的上身时隐时现。她想把上衣揪住,遮掩自己,却有点不甘心功败垂成,故而紧紧垂住双手。

  李弃则显然是心无挂碍,他把帆布长裤抛开,除去身上最後一件文明物,以做为一个人最原始的面貌,站在巨石上。他的背後是大瀑,四周是青山,风迎面而来,把他及肩的长发吹得飘飘然。

  宛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喘起气来。

  她绝不可能把一个男人看得再更分明。阳光绝对爽亮,阳光之下的李弃,真实得令人惊心动魄,那峻整的胸膛之下,腰围窄小,双腿挺拔。他身上的每一条肌理,每一道曲线都是紧张有力,充满著美感。他非常漂亮,十足男性化的漂亮。他完全裸裎,可是宛若没见过比他更坦然自在的人。

  他转过身,朝水潭一跃而下,在宛若的心口激起一大丛水花。这一生她不会忘记这一刻的灵魂激荡。

  李弃在水中变成一条鱼,而宛若终於超越理智挣扎的阶段,她承认她对李弃所说的自我和纯真十分向往,於是豆苗绿上衣和白色长裤被丢到了岸边,最後被弃的是一套粉红的底衣裤。

  初踏入水中,宛若还放不开,轻手轻脚的好不羞涩,然而那温泉水质无比柔滑,温度怡人,兼有一股清香,宛若像飘落水里的花瓣,不由自主的软化掉了。

  她游泳技能一向优异,在水中浮潜,伶俐曼妙,李弃都不得不自叹不如。

  宛若不知自己戏水有多久,最後一圈,她从潭心深处冒上来,发现李弃已退到岸边,半身在水中,靠著石头抱著胳膊,正瞧著她。宛若对他一笑,脸却红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怎麽让自己放松玩乐了。」

  「洗温泉的确是一大享受。」

  他下颔一点,召唤她,「过来。」

  宛若在水里迟疑了一下,但是他吸引著她。她脚踩著水底,缓缓向他踱去,身子也一寸一寸浮出水面,先是颈子、双肩,至於胸部,她停顿在那儿,双掌隐约浮在水中。

  李弃看著她,眼里分明是挑战之色,宛若纵然心里噗通噗通地跳,但不能不展示出一点勇气。她一步步走出潭面,来到李弃面前,水珠在胸尖袅袅滴下,她的腰身以上尽现无遗。

  李弃久久凝视她,眸子折射出深奥闪烁的光芒,使她心悸颤抖。他伸出手,四指微曲著,用指节轻抚她的面颊,然後,他发出呻吟似的一声,说道:

  「天呀,宛若,我真是想你!」

  宛若发现自己瞬间坠入李弃的怀抱,他的吻来势汹汹,像饥渴许久的人尝到他的头一餐,每一口都来不及。

  宛若根本管束不了自己,她把双手往李弃的颈子一兜。难道她不想他?难道她不想?过去的那七天,在那些隐味不为人知的潜意识里,刻的、画的,全是他的名字,他的影子;全是酸楚而又甜蜜的思念。

  现在分不清是李弃吻她,还是她吻李弃。带水的身躯滑溜溜的,需要更紧密的缠结。宛若整个身子几乎全贴向李弃了,他一双强壮的手臂上下将她固定在他身上。雾茫茫的水潭,辽阔无边的天地,他们只有彼此,只剩下渴求。两个人成了一个人,两个人的心跳混成一个节拍。

  後方的大瀑用那不可控制的热情在奔腾。

  ☆ ☆ ☆

  「宛若……」李弃轻声喊道。

  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上,一双手软软抱著他的背,两人是靠著石头坐在水中的。李弃轻轻把宛若推移开来,端详她,她的脸孔依旧漫著一层红红的娇色,不知是因为前一刻疯狂的激情,或是温泉的热气薰的。看得他又起一阵轻怜蜜爱。

  「你真是令人销魂。」他叹道。

  「我?」虽然面含羞色,宛若还是睁大眼睛,故作天真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个见多识广的男人呢。」

  李弃笑著拥抱她,不作答辩。

  过片刻,他亲她的额头说,「得上岸了,再泡下去,我们就要像加了太多发粉的面团,发了起来。」

  她的胸部耸动著,伏在他肩头娇憨的发笑。「那你就会像个圣诞老人--只不过你的大包包是抱在胸前。」

  李弃大笑,抱著她走上岸。两人各以浴巾裹身,李弃寻一处凉荫铺上毯子,两人依偎著卧下,听山中特有清越的鸟鸣,无言但是心满意足。

  然後宛若幽幽闭口,「我记得我爸爸妈妈也有一个世外桃源,叫做珊卡拉瀑布,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小时候我百般要求,他们就是不带我去--他们总是两个人独来独往,不让外人介入他们的世界,我虽然是他们的女儿,却常常和一个外人没有什麽两样。」

  李弃的一只手在宛若背上来回摩挲。

  「他们长年在外旅行、冒险、做研究,每回出远门,总夸奖我勇敢独立,然後把我交给保母,他们不知道我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哭到睡著。他们爱我,但是不了解我对他们的需要--或者说他们把自身的需要看得比我还重要。」

  李弃不由得把她拥住。

  「十二岁那年,他们遇难的消息传来,我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恨他们,恨他们在冷落我之後,竟然索性把我遗弃在人世,自己一走了之。」宛若的声音开始变得喑哑,然而李东没有办法再把她抱得更紧了。

  过了一段沉默,宛若清理嗓门,以较平静的声音娓娓道:「我是到苗家之後,才有了真正的家庭生活,享受到真正的亲情温暖,苗家一家人都关心我、照顾我,我内心的伤口被抚平了,他们满足我对家庭的一切渴望--这是我在自己父母身上,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所以你才决顶苗家这样的家庭、苗立凡这样的对象,是你所需要的?」李弃和声地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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