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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页

 

   

   ☆ ☆ ☆

   

  可孤是在装病,等机会。

  曲曲公主照顾得他无微不至,然而什么都不告诉他,他一开口,她总推他回去,一切要他康复了再谈。

  伊吾宫中锦衣玉食,随时一班官人袅袅地侍奉在侧,可孤却是提心吊胆的,丝毫不轻松,他是身陷敌国,情况不明,如何有一刻安宁?

  况且一想到梅童,虽然曲曲淡淡地提到遇她人在唐营,他大不必为她费心,但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境况,可孤想知却不得知,只急得五中如焚,就恨自己节骨眼上不中用,偏偏动不了。

  实际上他不是动不了,是让曲曲一班人以为他动不了,尽管伤势未愈,他的力气还是一点一点的在恢复,等到力量蓄积够了就算还不够,这个朦胧平静的夜晚,觉察到众人疏防了,他立刻抓住机会逃。

  他负伤披上青衫子,草草束了腰,但一双乌皮六缝靴子可得仔细穿好,逃亡的时候,靴子最重要。

  他的身手因伤受了点影响,幸而伊吾宫中没有太曲折的建造,显然防备也不顶严密,小心给他避过一干卫士、几名官人,忽感到一阵凉风袭来,已到了一道透空的偏廊。

  往底下一探,可孤大喜,下面便是黄色的宫墙了,只要提身一跳,使出了这座金色牢他自然什么都不考虑,也不管自己现在能不能驾轻功,一头便由那七、八丈高的偏廊,像只鸟的纵身飞下去结果不是鸟,是块笨石头,“飕”地直往下坠。糟啦,可孤心里大声叫苦,他轻功便不出来,这会儿是石头,等一下就成了道地的肉包子。像曲曲下午才喂他吃的那一种?

  眼看着那片黑油汕的石子地,就要撞上他的鼻尖,霍地一条鞭子灵蛇一般卷来,缠了他就走,他整个人被凌空提到一带草坪,滚了下去。

  可孤四脚朝天躺在那儿,伤口犯痛,人喘着,一条人影像文笔插在他身边,凭那使鞭的手法,可孤认出是阿嫦。也不知是不是上回在磺口让他踢昏过头,心里记恨,这次她那鞭子捆得他特别紧,特别无情。

  话说回来,却也是这条鞭子救了他,免除他做肉包子的下场。他大大咽一口气,忍着痛才抬起头,阿嫦劈头劈脸的便朝他骂了起来:“好一个狠心薄情短命的汉子,我家公主是怎样的救治你、服侍你,几天几夜不敢合个眼、走一步,把你捧在心窝里的担心着、记挂着,总算伺候得你回过一口气,把一条命捡回来了,这会儿你不声不响的就要走,你把我家公主当成了什么?你还有一点心肝吗?”

  这时候,从一道镶着黄绿花纹的拱门,曼然转出个人来,立在月下幽出道:“也罢,阿嫦,他要走就让他走吧。”

  来的正是曲曲公主。她要是带刀带枪率了人来追可孤,他会跑得更快,可是现在她一句话就放他走,他反而走不了。阿嫦刚刚笃过的一番话,敲在他心头,他是个忠厚人,承了人家的恩情,这时候也不免觉得自己的不告而别,还直有点没良心。

  他心里一面有愧意,一面有苦衷,开口时合著深深的求恳味道:“公主救命的大恩,可孤不敢忘记,但是我身为唐军的一员,实不便久在伊吾逗留,我得速速回营去报到,公主的恩泽,但愿来日有报答的机会。”

  .曲曲未曾答腔,那阿嫦冷笑了道:“你说得好纤土你回到唐营里去,和我伊吾做敌人,一碰上了便打打杀杀,又怎么报答我家公主?”

  “这……”可孤为之语寒。

  见他尴尬着面色,不能答话,阿嫦对他又一阵冷笑,跟着摇起头来大叹。

  “我家公主也真傻,拚了命的救你回来,掉头又让你回唐营去自投罗网,送掉一条命,白费一场心机!”

  他听不懂。自他受伤,人有一半是懵懵懂懂的,却不至于到胡涂的地步,他问:“什么叫“自投罗网”?”

  “什么叫自投罗网?整座唐营磨刀霍霍,只待见了你便要杀你,这就叫自投罗网!”

  “怎有这种事?”可孤又吃惊又怀疑,不表相信。

  “浑小子!”阿嫦忍不住又开了骂腔,点破他,“你在石沟子被乱箭射了一身,做了蜂窝,那厉恭要你死的意思,你还不懂?”

  谁知可孤反而出现释怀的表情,“这大半是误会,”他拿坚定的口吻道:“原为了梅童姑娘化做石头的事故,将军不能理解,我为救梅童姑娘而走,又被当成叛逃,这一切,只要我回营当面向将军禀明,所有讹误就一定会澄清……”

  说到这里,他真正发急起来,转而对曲曲道:“公主,你让我走吧,如果你有一丝为我着想,就放我回营去,否则,你只会让我成了真正的叛徒。”

  阿嫦怒叫起来,“你敢这样歪曲公主的心意”

  “阿嫦!”曲曲一声制止她,颤悠悠道:“你照他的话,放了他吧,拱门口有匹马,就让他骑去吧。”

  曲曲那股伤心凄怨的语调,揪住可孤的心,有片刻他非常犹豫,晓得这样断然地一走,对于她未免辜负,然而他能够不走吗?几团影子在他心头浮现,一个比一个庞大深重,梅童、将军、朝廷……他的心让更大的力量揪住了,揪得还更紧。

  捆着他的鞭子已经不情愿的松开来,他也瞥见拱门口的马匹,要走就只能趁这个时机,要把立在那儿那道美丽幽怨的人影撇下,也只有这个片刻。

  牙一咬,可孤掠过去翻上马背,那马唏厉厉一嘶,掉头向拱门外。

  “可孤哥哥”这头一提嗓子,呼声拉住他,他拉住马。

  “走之前,你且先看着这个……”

  由她一只绮袖裹抽出一卷黄纸,抖了开来。可孤光是一怔,疑疑惑惑策马走近几步,一看仔细,他不禁大惊失色。

  那是一张被揭下来的告示,略有些破烂,但上头的一幅人像,一段文字却看得清清楚楚悬赏拿人,不论死活,拿的是他,魏可孤!

  “你到伊吾的第二天,厉恭就大贴告示,一路贴进了玉门关,捉拿叛将,唐营里人人得令,一见到你即格杀勿论,”曲曲凛凛看着他,间:“可孤,可孤,你能回营吗?你能进玉门关吗?外头风声鹤唳!到处要拿你,你能跨出道裹一步吗?”

  曲曲一步来,一步问,可孤骇得浑身迸冷汗。那纸告示张在眼前,不信也不行。将军下令杀他,几乎打一开头就是,他根本不打算给他任何申辩的机会!

  回大营是死路,同内地,他以通敌叛逃的罪名,被将军一口咬定,也难逃一死。突然之问,可孤四顾茫茫,完全失去主意,人一阵阵发虚,负伤的身子禁不起这莫大的刺激,一顿,便忽溜溜落下马来。

  曲曲掠过去扶他时,他揪住曲曲的手,身子虽虚弱,他的神智却比什么时候都还要清楚,他从牙关迸出悲愤的声音来,“我、我没有变节反叛!”

  “我晓得你没有,可是外人不晓得,你现背上了叛逆的罪名,成了众矢之的,走到哪襄都有人要拿你,你要不是就此躲在西域,就是隐姓埋名,流荡天涯海角,老家故土你是回不去了。”曲曲点出了他可怖的命运。

  “不,我不愿蒙受这不白之冤!”对一个有气节的男子来说,这比死还要令他不堪。

  没有作声,曲曲久久凝视他,他一张俊脸扭曲着,痛苦全刻在那儿。她反常地不同情他,不怜悯他,但是很冷静地对他说:“我有个法子可以救你,只要你帮伊吾一个忙,你就有条生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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