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你去引开他们,引开多少算多少。」冷雁智说着。「也许,只是我们太操心了,根本没人会来追。」
「哼,希望啊。否则,张铁心的狐狸鼻子和你八师兄的夜枭眼睛加起来,我可没把握逃得掉。」
「放心,真有万一,把面具剥下来,朝我八师兄的脚边哭去,他下不了手的。」
「……遇上你们,算我倒了八辈子的楣。」谢玉喃喃说着,又拍开了一扇门。门後,是个架子,密密麻麻的几千张人皮面具挂在架上,还随着谢玉的动作微微飘着。
冷雁智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说实在的,你师兄的眼光不错,拿的是我娘死前最得意的作品。」谢玉拿起了墙上的一张面具,一张跟赵飞英先前所戴的,一模一样的面具。
「我照着印象又做了一张,可是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谢玉把面具摊在了桌上。「冷雁智,你瞧瞧,分得出吗?」
「……分不出。」
「也难怪,你本不是钻研这的」谢玉喃喃说着。
「再拖下去,天要亮了。」
「形像,神却不像……以前,看著赵飞英戴,只觉得阴气森森。可我对着镜子瞧了老半天,看到的只是我自己……加了张面具。」
「谢玉!」
「是是是,我这不就去了。」谢玉叹了口气,拿起了面具走出门。
「我会尽量闹大一点,你看着办吧。」
贴在墙边,凝神听着。虽是深夜,然而,整个镇上都动了。
急行的马蹄声,低低暍着的声音,似乎外头是一片的混乱。
「贼子在福州城出现了,头儿要我们过去。」
其中的一个声音是这样的。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冷雁智想着,然而,手里抱着赵飞英的他,始终就是静不下心来。
我太多疑了……现在不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吗……
人声渐渐散去、远去,冷雁智才轻轻纵上了墙。
远方,泛起了鱼肚白。
糟了,天快亮了,得快些!
冷雁智的身影,像是流星一般地划过了天空。
狂奔了一个时辰,直到天已大亮,冷雁智才坐在路旁的大石上,轻轻喘着。
掀开了盖着赵飞英的斗篷,赵飞英似乎还是在睡着。
凝神看了他一会儿……
「真是的……我这么辛苦,你倒看看我啊……」半是责备,半是恳求着,然後,紧紧搂着他,把下巴抵上了他肩头。「你看看我……看看我……」
「你为什么往北走。」 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冷雁智一个失神,竟连来人靠近都未曾知觉。
正想拔刀,却被赵飞英的身躯挡了一挡,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之间,便被来人点中了穴道。
好快的身手……唯一还能动的头颅,战战兢兢地抬了起来。
八师兄杨怀仁!
冷雁智的脸色,唰一声地惨白。
「既然找着了赵师弟,又为何不送回山庄。」杨怀仁的脸色沉重。
「我……」冷雁智想开口,却也只能微微动着唇。
很大的马车,停在了张铁心面前。
赶车的是杨怀仁。拦路的是张铁心,一个人。
「杨大侠,犯人呢?」
「犯人?你昨晚没捉到?」
「……算他跑得快……喂,别岔开话题,我问的是另一边的。」
「什么另一边的?」
「好啊,杨大侠,翻脸不认帐?」
「想要我认帐,却是自己一个人来?」杨怀仁依旧带着微笑。
「……好好好,算你狠,反正我打不过你,走走走。」张铁心挥着手。
「……真的?」
「如果嫌我对你太好,不妨打我个几掌,让我找几千个人杀到蝴蝶山庄去。」
「……铁心……」
「办完了你的事,别忘了我的事。找人顶罪这种小事我还做得来,不过这些官印要是追不回,难保哪天引人怀疑、事机败露,我得给皇上杀头。」
「……我晓得,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快走吧,就当作我没看见你们。」张铁心瞄了马车一眼。
「谁能办、谁不能办,谁要办、谁不要办,我还可以拿捏。不过,被别人抓到的时候,可不要把我扯进去。」
「放心吧。」杨怀仁淡淡笑了。「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敢拦我的马车。」
紧紧抓着赵飞英的手,面色仓惶地打量着接下来可能会面临到的情景。
怕的是,也许只是必须跟他分离。
前方,赶著车子的是自已的八师兄。
面慈心善的八师兄。
过了几天之後,八师兄睑上的愤怒表情已经渐渐散去了。在他给自己食物跟饮水之时,冷雁智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那仿佛是一种心疼的表情。
时机已到,只要自己可以开口,想那八师兄必定无法拒绝。
只要他不再补点自己的穴道,自己就能带着师兄走。
只要他不追来,他们的行踪,从此不会再有人知道。
只要……自己可以说话。
而八师兄,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极少待在车厢内,也极少与冷雁智的目光接触。
「我们快到山庄了,等一下见到了师父她们,不要着急。」
冷雁智隔着车板听着自己八师兄的话语。沉稳的声音透着雄厚的内力传了来,虽然外头马蹄声极响,却也听得一清二楚。
「就说,飞英死去了之後,你将他埋在了附近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失踪的一年,是要追寻凶手。」
冷雁智听着自己八师兄的话,又转过头看着身旁依旧闭着双眼的赵飞英。
「至於飞英现在的状况……你也不清楚。所以,我们找着了飞英之後,便将他带回山庄给三位庄主处断。」
冷雁智的心跳得极快,他自然知道为何八师兄要如此交代。
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师尊雷霆之怒的牺牲品,他的苦心,自己知道。
然而,然而!事情不是这样的!师兄根本没有死啊!他只是中了奇毒,需要的只是静静休养的时间。要是……要是大庄主一时不察……不……不行!
「等一下,我便会给你解去穴道。你要在回庄之前把可能凝滞的血气打通,不然也许会被看出破绽。千万不要试图离开,这附近极有可能有庄里的人走动,要是你被发现了,只要三位庄主一个令下,天涯海角你都没有容身之处。师弟,千万不要冲动。」
冷雁智的脸色渐渐青白,手里,也抓得更紧了。
「……十一师弟的尸身遭窃,你下落不明的情况,庄里已经知道了……我了解你对……可是,我却也不能不……啧,现在还想说些什么呢……」杨怀仁又把马赶快了一些。
接着的是,冷雁智不想看,却又不得不强自冷静去面对的场景。
庄里的人想必早巳知道师兄的噩耗,所以此时此刻,只是显得平静。
而二庄主,最疼师兄的二庄主,在抱过了师兄的尸身之後,脸上依旧是木然的。
冷雁智照着杨怀仁交代的话语,用着微颤的语气说了。然而,二庄主却似乎没有十分注意去听。
她只是一径儿地瞧着自己徒弟的面容。
「……至少,飞英走得很平静。」她缓缓说着。冷雁智深深吸了口气,不着痕迹地别过了头去,然而,此时留在庄里的几个略为年幼的师弟妹,却开始低声呜咽了起来。
别哭。。。。。。不要哭了。。。。。。听着他们的哭声,冷雁智觉得自己的眼眶,似乎也开始泛热了。 「找到凶手了没有?」二庄主淡淡问着。
「……没有。」事实上,一直到如今,他才开始想起,是不是该替师兄报仇的这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