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眼见几个兄弟吱吱喳喳、煞有其事地争执着,谢卫国忍不住轻笑出声,「去去去,捡把材、生把火,冻坏了大家就不好。」
「帮主,你笑得太大声了啦!」一个少年低声喊着。
「不能生火啦,会被发现的。」
「没关系,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无所谓……」谢卫国耸了耸肩。
一滴露水滴在了脸上,于是,冷雁智的眼皮微微掀了掀。
第二滴……第三滴……冷雁智缓缓睁开了眼。
厚重的云层已经飘了开,冷雁智茫然看着前方,透过树叶的隙缝,满天的星斗低垂着,照亮了整个大地。
冷雁智看着银白色的树林,恍惚间,还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
远方,有着低低的笑语声以及微弱的火光。
冷雁智站了起身子,缓缓走了过去。
「早说嘛,帮主。害我们赶路赶得像是什么似的……」一个少年当场提高了音量。
「我可有说累了的话可以休息喔。」谢卫国漫不经心地拨着火。「不晓得是谁一直喊着要赶路的。」
「我……我是以为有人会追来啊……」
「就算是现在追了来,也没用的。」谢卫国低声说着。
「为什么没用?」
冷冽的话语让众人噤了声,一个身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脸上的脏污未曾减去那面容半分的清丽,只是,那通红的双眼让人想起了暗夜嗜血的修罗。
几个人连忙躲到了谢卫国身后,谢卫国缓缓站了起身。
看了冷雁智一会儿,也知道了他这一路追来有多么的艰辛。谢卫国低低叹了一声。「师兄,你这又是何苦……」
「把他还我……」冷雁智踉跄地走上了几步,而原本紧张到差点尿裤子的人,看见了冷雁智狼狈而虚弱的样子,暗暗放下了心。
什么嘛……原来是只病狮子。
「师兄,你就放手吧……赵师兄他……他是已经去了的……」谢卫国的目光低垂着,捏紧了自己的手。「冷师兄……我晓得你……我晓得你是舍不得师兄……但是……但是……你把赵师兄强自留在身边,对赵师兄又是公平的吗……」
「你说什么……」冷雁智的声音微微抖着。
谢卫国看了看身后睁大眼睛瞧着的人,再度叹了口气。
「我跟他有事情要说,你们先离开这里,一个时辰以后再回来。」
「可是,帮主……」
「去吧,你们不能听的。」
几个人瞧了瞧谢卫国,摸了摸鼻子有点不甘愿地走了开。
等到几个人都走远了,谢卫国才又缓缓开口。
「冷师兄……听我一句话吧。到了现在,该是放手的时候了。」
「你敢教训我?」冷雁智的声音仿佛是透着寒风。
「卫国不敢。」谢卫国低声说着。「然而,卫国却想替赵师兄问一句……冷师兄,你把赵师兄留在身边,是要留到什么时候?你这么……这么做,赵师兄又是答应的吗?」
「……这是我跟他的事,用不着你插手。」冷雁智走近了一步,目光炯炯逼人。「再说,他还没死。一个大夫说过,他只是中了毒,最迟只要三十年就会醒了的。」
「冷师兄,你……你难道真的相信这等浑话?你可有亲自测过师兄的脉搏,你可有亲自听过师兄的心跳,师兄他明明就已经……」
「住口……住口!那又怎的。摸不到、听不到就一定是没有吗!」
「赵师兄他已经死了!冷师兄!你醒醒吧!」
「住口!」冷雁智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根本没有死,他身子黑气明明就是退了去,他身子明明就未曾腐化……他……他……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的……」
「……冷师兄,你……」谢卫国看着冷雁智的表情也渐渐软化了下来。情之一字,就只是情之一字,叫他这冷师兄迷了心智失了心。
「冷师兄,我带你回庄吧。回了庄,心,也可以慢慢静下来。」谢卫国轻轻说着。「冷师兄,你还记得庄里吧。你以前的房间,我们都没有动过。师父他老人家也想你想得紧。跟我回去吧,师兄。这江湖……就不要待了……」
冷雁智缓缓抬起了头。
「你们还是不相信是不是?跟你们回庄,然后呢?你们根本不相信师兄他还活着,你们会害死他的!」
「赵师兄如果真的还活着,大庄主一定会看出来的,也一定会医。」谢卫国柔声劝着。
「如果大庄主看不出来呢?」冷雁智冷冷说着。「如果大庄主也认为师兄已经死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让师兄入土为安。」谢卫国冷静地说着。
「……我就知道。」冷雁智淡淡笑着。「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这么做,一旦让他进了庄,你们还会让他活着出来吗!」
「冷师兄!我求求你冷静下来想一想!」
「想什么!还要想什么!你们既然认定他已经死了,为什么就不能把他给我!我来守着他!让我来等!」
「冷师兄,不要执迷不悟了!」
「废话少说!」冷雁智拔起了刀,刀光森森,「把他还给我,这件事我当没发生过。不要逼我对你动武。」
谢卫国退后了一步。
「师兄,你现在的状况跟我动手又有几分的胜算。」
「你可以试试。」冷雁智的目光微微扫着,只见三辆马车整整齐齐地停在附近。
冷雁智缓缓走向马车,直到他即将要触及布帘之时,就传来了皮鞭破空之声。
冷雁智一个侧身闪过,然而那鞭梢却只有在空中微微转了个方向,仿佛有着生命一般,再度击向了自己。
冷雁智又一个转身,刀锋砍上了鞭身。
只见火花乍现,刀子和鞭身都没有缺口,而那鞭子却牢牢缠上了冷雁智手里的刀。
「撤!」谢卫国大喝一声,转了个身,抽回鞭子。
冷雁智只觉手里一麻,手里的刀差点就要离手。暗暗一惊,冷雁智知道自己的内力损耗已然太大,如果真要与这师弟硬碰硬,只怕没有好处。
一个念头闪过,他借力使力地任由那长鞭将自己甩了近谢卫国。
若是近不了他的身,是没有办法伤到他的。
要使长鞭,讲的是柔劲、巧劲以及腕力。谢卫国一察觉冷雁智的打算,半途就松开了鞭子。然而,只见那落下的鞭稍又再度扬起,谢卫国手腕一转,又往此时还在半空中的冷雁智身上抽去。
铛的一声巨响,冷雁智一刀砍下,借着鞭身反弹之力,远远地后翻了三丈,落在第一架马车之前。
长鞭又击了来,冷雁智着地一滚,避过了鞭身,趁势跃上马车、掀开帘子。
没有。
长鞭又抽向了后背,冷雁智闪身而过,朝着第二架马车奔去。然而,那长鞭却是像条灵蛇一般紧跟而来,算准了冷雁智落脚的地方,就朝他的双腿卷去。
冷雁智微微一惊,待要在空中翻身避开,却是突然而来的一阵头晕目眩。
低哼一声,冷雁智侧身落下,那鞭稍眼见就要打上他的胸前。谢卫国连忙抽回了长鞭。
长鞭自面前一闪而过,冷雁智刀身横放护住了头脸,那长鞭锵的一声打在了刀身上。震得自己的手微微刺痛。
「够了,师兄,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打了。」谢卫国收回了鞭子,眼见冷雁智已经连站都站不稳,只得重重叹了口气。
虽然气喘吁吁,冷雁智的目光依旧冰冷。
「若真当我是你师兄,就不要再阻止我。」冷雁智蹒跚走了向前,颤抖地掀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