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卡慕答那野蛮土匪算什么东西。”小沙犹在自我陶醉。“我们才是天作之合,想想,我们俩都是汉人……”
门外突然传来的叩门声打断了小沙的话。“报告沙中校,发电机突然遭到破坏,怕是游击队的余党搞的。”
小沙踌躇了一下,终于放开花弄笙。“我马上回来!”说完,便推门出去,接着是上锁的声音。
花弄笙这才无力地吁了口气,泪水在这时才汩汩流出。老天到底要她忍受这样的折磨到什么时候?
就在她在黑暗中啜泣之际,陡然感觉有人用毛毯似的东西将她自身后包裹,自床上抱起。她的心一惊,本能地挣扎了一下,继而一想,到哪里都一样,反正蒙卡慕答已经不在了,而她也回不到堂妹花弄月的身边。心都不在了,身在何处又有什么差别。何况,她再也不想看见小沙了。
她没有挣扎地任凭被人悬空抱着,在黑暗中走着,她有如盲眼的人,随着抱住她的人离开房间,到任何地方。
不知何时,乌云已将天上的明月与繁星都密密遮蔽住了,她看不清方向,也不去管,只知道自己像是被放在马背上,马奔得很快,她身后的人将她抱得很紧,大概是怕她会从马背上跌落吧!
花弄笙沉沉闭上眼,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在这无可留恋的世界上,她只愿能在梦中与蒙卡慕答相会,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
就连身后传来莫名其妙的爆炸声,在花弄笙听来似乎都很遥远。她不愿去想那些与她无关的事了。
她只要能在梦中与蒙卡慕答相会,在梦中……与蒙卡慕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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硫磺的气味,温暖的泉水。
粗犷的蒙卡慕答却如此轻柔细腻地吻着她每一寸肌肤,如此温存爱怜地占有她的初次,就在这温泉岩洞里,他们缱绻缠绵着。就在那时她发现自己是如此深爱着
他……她的蒙卡慕答呀……
花弄笙不愿睁开眼,这梦中硫磺的气味如此浓烈,连温泉的感觉也真实得不像是梦,还是不张开眼的好!老天总算仁慈,让她与蒙卡慕答在梦中相会、回到从前。她不愿睁开眼,深知一睁开眼,所面对的,又会是残酷的现实。
在梦中多美好!她能安全地依偎在蒙卡慕答坚实温暖的怀抱中,什么都不用牵挂。她的眼角忍不住落泪,梦令她留恋,她实在不愿再醒过来……
有人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她不由得勉强自己睁开双眼,鼻中的硫磺味依然如梦中般浓烈,温暖的泉水……她怔怔地看着映入眼帘飘冒着白烟的池面,这是那个温泉岩洞。
这时,花弄笙才发现自己贴倚在一个健壮厚实的胸膛上,她缓缓抬起眼光,仰起脸往上望去,迎接她的,竟是那对她朝思暮想,以为只能在梦中相会的深邃瞳眸。她怔如木人,是自己还在梦中吗?
“睡觉也会哭成这样呀?”他对她莞尔一笑,指尖恋恋地在她腮边徘徊。
连那温柔低哑的声音听来也犹在梦中,花弄笙说不出话来,只能哽咽地望着他。老天对她太好了!一场梦完了,又接着一场,请千万保佑她不要醒。
“怎么不说话?”他俯身过来,眼中盛满道不完的柔情。
花弄笙迟疑地伸出手,颤着指尖轻触着他线条分明的轮廓。如狮鬃般的络腮胡,右眼角下有一道她未曾见过,淡淡的疤痕,那么,她不是在作梦了。
“他们……”她终于忍住抽噎,断续地说。“他们告诉我说……说你……他们骗我。”
她终于展臂紧紧揽住他的脖颈,立时泣不成声。
蒙卡慕答抑着发酸的眼眶,稳稳将她环住,脸颊不住地摩挲着她的发问。这样的拥抱,他期盼多久了?他的小百合!瞧她哭成这样的泪人儿,不知吃尽多少苦头,吞尽多少委屈。
他轻轻扳着她的肩让她面对自己,心疼地发现她的形容比以前憔悴。
“让我好好看看你!”他轻轻地抚着她的面庞。
看她心满意足地将脸颊偎进他的手掌,蒙卡慕答整颗心都要溶了。这是他的小百合、他的花弄笙哪!
“他们骗我!”花弄笙依然泪流不止。“他们骗我喝了东西,我没能保住肚里的孩子,我没能保住肚里的孩子……”
“什么?”直至此时,蒙卡慕答才惊讶地知晓,原来自己有过孩子。胸中不禁涌起一分从未有的为父情怀。但花弄笙是如此的娇弱,怎堪忍受这样的折腾?
“对不起!”她的声音悲不成调。
蒙卡慕答对她一笑,将她稳稳拥在怀中。“只要你没事,其他都不重要了。”
“小沙告诉我你尸骨无存时,我简直……”她在他怀中打了个寒颤。“后来发现有了你的孩子,我才感到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可是后来……”
蒙卡慕答怜惜地轻抚着她的秀发,叹了口气。“害你受苦了。”
“那时,以为你已经……那么孩子就成了你我相连的唯一命脉,而他们剥夺了我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当时,我一直在怪自己为什么没去死……”
登时,一股寒意爬上蒙卡慕答的背脊,他恐惧地拥紧她。“不准你再有这样的念头,知道吗?”
“嗯!”她依偎在他怀中,温顺满足地点头。“你当时没受伤吧?我被石头击昏了,所以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上他们的当。”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抚了抚她的前额,见她摇头才放心地再次拥紧她,思绪回到一个多月前的傍晚。“那晚,那门生意其实是陷阱。”
“是政府军和游击队。”她想起小沙的话。
“你听说了。”蒙卡慕答的眼神又飘回那个山寨受陷的夜晚。“我们十八个人是安然无恙地回到山寨了,却发现守寨的弟兄被杀,又不见你的去向,而游击队的人四处可见。”
“我跑到马厩要找马逃走,却被马伦库伦拦截住,”那晚的情景不是花弄笙愿意多想的。“然后小沙在马伦库伦背后开枪,后来我就听到你的声音……”
“我也看到你了,可是直升机的机关枪阻挠了我的行动,几个来不及应变的弟兄就被打落,”他的眼角蓦然有了泪光。“我看着他们一一死在我面前,却束手无策。哼!第一次感到自己这么没用。”
花弄笙不禁默然地环住他的腰,将脸紧贴着他的胸口。
“他们居高临下,势在必得,“飞梭”几次险险被枪扫中,”他下意识地拥紧她,心却仍沉浸在悲痛的记忆中。“后来还是鄂多掩护我,让我有机会对直升机开枪,而鄂多却也被机关枪扫中,坠马死了。我二十多个弟兄,到头来只有我一个还活着……”
“别这么说。”花弄笙温柔地伸出手,盖在他的唇上。“你自己当时肯定也受了伤,何况当时,还有这么多人要置你于死地呢!”
蒙卡慕答痛苦地闭上眼,紧拥着花弄笙,追随他多年的手下们,其中有的甚至是一起长大的同伴,还有养父所遗留的那片山寨,全在顷刻间毁了!他在转眼间,一无所有。
还是“飞梭”及时载着浑身是血,意图与敌人两败俱伤的他,逃离现场。
是“飞梭”将当时情绪已近疯狂的他带回这里,经过这段时间的自我疗养和思考下来,他才决定了他该做的事。
一星期前,在接近山寨,不期然地惊见花弄笙仍安然无恙时,他心中的喜悦简直无可言喻。